沐姝客气着。
　　看着那时还稚嫩的丫头变成如今成熟模样，老住持欣慰的拈着佛珠笑了。
　　“还同我说上宽慰话了，看来这十三年皇宫在教养上并未短你的。”
　　“自然是没有的。”
　　沐姝笑着应和。
　　二人像是许久未见的家人一般，在林中站着说了很长时间的体己话。
　　直到夜风将月亮从沐姝的头顶吹到了脖颈。
　　在最后一声叹息中，沐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向住持简明扼要的说明了自己心中的计划，最后满含歉意的低头。
　　“这一次的事情会闹得很大，会对普迦寺造成一定的影响，还望莫叔海涵。”
　　老住持毫不在意地笑，神情和声音都是一派温和，“抓个细作，再大的影响又如何？”
　　听到这话，沐姝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眼瞧着时间也过了许久了，她便和老住持道别离开了。
　　那如今苗条稳重的背影向前走着，步伐坚定，却在月光下显得寂寥。
　　随着夜风吹起那青丝，修长身影逐渐和莫叔记忆里的重合。
　　老住持眼底逐渐漫出怀念，最后在一声长叹中化为了不忍。
　　他喟叹出声，“沐二姑娘，前路艰险，还请珍重。”
　　梗在喉咙里的劝说最终还是被他吞了下去。
　　眼前的姑娘和沐家那一对父兄，实在太像。
　　就连谈起南州和楚国时，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孤绝。
　　沐姝闻声顿住，她笑着回头，月光下眉眼温婉如玉。
　　“莫叔也珍重。”
　　次日清晨，沐姝便唤舒沫去把慕娇娥叫来一起用膳。
　　皇寺的膳食清淡，只是一杯米粥和一个酥饼。
　　二人全程都很沉默，吃完后径直去了宝殿里烧香。
　　虽然天刚亮二人就来了，但是普迦寺人流众多，以至于即便这个时候来，她们也不得不跟在长长人流后排队。
　　慕娇娥对祈福无意，漫不经心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旁边一对白衣女子的洽谈声轻盈入耳。
　　“听闻老陈家的那位不知道得罪谁了，买通了临安东市那伙人动手，这还是皇城附近，那伙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祈福能不能保我家的平安。”
　　“要我说即便不能送牢里，也可以想办法招安管在手下，那伙人个个身手都不错，招安送到战场上也比放在城里好不是。”
　　一声无奈的叹息跟着溢出，“哪有那么容易啊……”
　　说到这里后，两位白衣女子便换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变成了家长里短。
　　而这段聊天却被慕娇娥听的清清楚楚。
　　她保持无聊面色，眼中却闪过一丝好奇。
　　这临安东市的那伙人听起来像是一个不敢直呼大名的组织。
　　杀手组织吗？
　　上一次她瑃草下毒失败，再找沐姝的机会就难了。
　　但如果花钱买凶的话也不是不行。
　　慕娇娥心头一动，抬眸看向前面的人。
　　对方站的笔直，淡淡的看着前面，清冷的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郡主姐姐，我们烧个香就回去吗？”
　　沐姝目光丝毫未动，声音冷淡，“还要抄经，你看起来很着急。”
　　“怎么会呢。”
　　慕娇娥笑了一下，随后继续看着周围。
　　只是那圆眼并不像之前一般漫不经心，而是带了什么目的的审视。
　　队伍慢慢悠悠的往前移。
　　老住持飘渺的声音也终于随着步伐接近而逐渐清晰。
　　等近了后，老住持便给沐姝和慕娇娥分别递过去三根香。
　　沐姝笑着道谢，随后将香斜斜放在烛火上点燃，在逐渐升起的烟气中轻提裙摆跪在了蒲团上。
　　从头到尾的姿态都很端庄。
　　慕娇娥有样学样，跪在了旁边的蒲团上。
　　面前的香火气袅袅升起，将头顶的那尊金色佛像衬托得更加迷蒙尊贵。
　　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神圣。
　　她瞥了一眼，随后重重伏低，姿态倒是这两天罕见的虔诚。
　　来都来了，那就求佛祖庇佑霍仲忠那个老头早死早超生吧。
　　额头贴在被众人跪拜还带着余温的蒲团上，慕娇娥恶劣的低笑一声。
　　毕竟那个半疯不疯的状态，死了更好些。
　　楚国的佛祖啊，就庇佑一下这个渺小的子民吧。
　　……
　　在心中默念完诉求后，沐姝缓缓起身，将香郑重的插在了前方的香炉上。
　　等做完一切，她轻轻对老住持做了个揖。
　　“方丈，还请分沐某两件佛房，我想再抄份经书以示虔诚。”
　　老住持答应的很爽快，喊来两个小沙弥分别给沐姝和慕娇娥二人领路。
　　等出了宝殿要分别去佛房时，沐姝看向慕娇娥，杏眸冷淡。
　　“现在要抄经书，期间不得随意外出，进食自有沙弥会进来送，别坏了规矩。”
　　慕娇娥明媚一笑，“放心吧郡主姐姐，我很乖的。”
　　说完，便转身跟着沙弥走了。
　　看着那道背影，沐姝嘴角缓缓勾起。
　　那双温婉眉眼此时尽是寒意。
　　片刻后，她便转身跟着沙弥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慕娇娥来到佛房后，桌上摆放的经书她就没看过。
　　桌上放置的纸被她拿来画起了画。
　　显然是根本没打算抄写。
　　她百无聊赖地磨蹭着，却陡然听到了隔壁佛房有不小的动静。
　　反正闲着没事干，慕娇娥便蹭到了墙边去听。
　　“普迦寺真他娘的难进，这信上写杀郡主，但这个郡主到底长什么样在哪里，雇主屁都不放一个我们怎么找。”
　　“别急，堂堂郡主，随便打听应该就能找到了。反正普迦寺山高防卫少，只要找到了人任务就简单多了。”
　　慕娇娥几乎是眼前一亮，她没听错吧，有人要杀沐姝？
　　为了确保听的没错，她还想再听。
　　木门却被小沙弥推开，“施主，该用膳了。”
　　慕娇娥坐了回去，从沙弥手上接过清粥。
　　她无心摆弄吃食，脑海里都是刚刚听到的对话。
　　这些人和她看来都有同一个目的。
　　正如隔壁所说，普迦寺山高还没什么人防卫，就算杀了谁也没人防御和知道。
　　这正是处理沐姝的好机会。
　　小沙弥正要推门离开，却被身后人叫住。
　　“郡主姐姐可吃过了？”
　　“小僧才从那里送过，已经吃过了。”
　　正好。
　　慕娇娥垂眸掩下眼中情绪，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