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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问及海外经历,英杨总说学习建筑艺术,这学科不疼不痒没前途,听过的都说英家有钱烧的,看来杜佑中也不例外。
说话的功夫,惠珍珍忙着敬茶敬烟。英杨认为交际花应当八面玲珑,仿似旧式青楼里摇帕子的老鸨,伶牙俐齿,会巴结能来事。然而惠珍珍软糯羞涩,带着苏州口音,桂花拉糕似的又香又软,吃到嘴里必然也是甜的。
惠珍珍陪着说了几句话,服务生便来请,说另有客人来。她向杜佑中告假,手搁在杜的肩膀上,指头戴着黄钻戒子,腕上卡着羊脂玉镯子,富贵灼人。
杜佑中伸手覆在她手背上,仰面同她讲话,声音极低,也许叮嘱她早些回来,样子留恋极了。惠珍珍低头笑,倒像母亲看孩子,流露出疼爱来。
所以韩慕雪讲,十个男人有九个半都喜欢惠珍珍。英杨本以为自己是余下的半个,此时有些动摇。
他莫名想到微蓝,同样是漂亮,微蓝与惠珍珍对比鲜明。前者是天上浮着的云,飘来下阵雨都是给面子,后者是泥里开出的花,是仰望的姿态,无限温柔。
男人嘛,谁不喜欢温柔顺从呢。
想到微蓝就想到立春。英杨的时间不多了,明天早上见到微蓝之前,他必须弄清楚藤原来沪的时间。这时间杜佑中知道,骆正风知道,只怕汤又江也知道,然而近在咫尺的答案,偏与英杨远隔天涯。
小书房的门又开了,走进来两个男人。
英杨知道他俩,前面眼圈青黑的是情报处处长纪可诚,后面脸色蜡黄戴黑框眼镜的是电讯处处长陈末。骆正风讨厌纪可诚喜欢陈末,因为陈末曾是军统的,在南京军事技术研究所任职。
骆正风说陈末是天才,讲他破译过延安的密电码,以5、6、7、8为指标的四位数加减乱数。
骆正风随口道来,英杨却知其中厉害。破解乱位加减只有两条路,一是得到延安的指点,二是运气够好。
他们要把第二条说成是天才,英杨也能接受。
电讯天才陈末也是麻将高手,杜佑中专等他来才开局。纪可诚是要上桌的,还有个位子,骆正风和英杨互相推让。杜佑中便说tຊ:“小少爷既然来了,总要玩两把。”
英杨无法,只得顺从坐下。他坐在杜佑中上家,记着骆正风说的要输不要赢。四圈没打完,纪可诚先笑道:“小少爷在兵工厂屈才了,要到电讯处去,牌算得太精了。”
骆正风看得有趣,又替英杨吹嘘:“小少爷玩桥牌才绝,抹麻将算什么。”杜佑中赢得高兴,也笑道:“英家风水好,总出人才。”
都晓得英杨和英家风水没什么关系,没人接话。
为了缓解尴尬,英杨丢张二筒出去,杜佑中放牌叫胡,高兴的哈哈大笑。这正好打完四圈,陈末推了牌道:“英副厂长要玩,我就不玩了。”
杜佑中奇道:“这是为什么?”陈末伸懒腰不理,英杨笑笑起身,告假去洗手间,出门时惠珍珍着人送来点心,鸡丝面和蟹壳烧饼,杜佑中借坡下驴,招呼大家吃点心。
英杨用罢洗手间,想到陈末刚才的黑脸,对着镜子得意微笑。他忙了一天,依旧剑眉星眸,高鼻端口,若非眉宇间一团温和,英俊得像西洋石膏像。
韩慕雪不是这样的眉眼,韩慕雪是温婉的江南美人,第一眼并不惊艳,要山长水远才品出气韵来。英杨没见过亲生父亲,想来是极帅的,他对镜抚抚眉毛,转身出了洗手间。
刚要往小书房去,英杨忽又站住了。笔直的长走廊,尽头有扇窗,窗外树影幢幢,晚风轻拂,吹进槐花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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