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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要一直等到五郎君回来的孟弗,在送走闵娘等人后,摸到寝房,倒头便睡。
  春盎:“孟娘子,你这样睡了,万一五郎君回来,成什么样子。”
  孟弗鼻子里哼哼两声。
  昨晚一整夜不得消停,马车里又颠簸了大半天,她浑身都要散架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拦她补觉。
  秋盈:“孟娘子,再忍一会儿,天已经黑了,说不定五郎君马上就归府,总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孟弗有气无力地摆了下手:“他不会回来。”
  那些话应该已经传进魏骧耳朵里了,即便他回来,大抵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她可以安生睡个好觉了。
  当晚魏骧果然没回来。
  三天过去,五天过去,仍旧不曾归府。
  披香院里的人像是被遗忘了。
  春盎秋盈两个战战兢兢,像是霜打的茄子;反观孟弗,吃得好、睡得香,精神饱满,满面红光。
  不过住进刺史府这些天,她也不单只是吃和睡,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早功,饭后也会四处溜达溜达消食。
  别人看她像看奇景,毕竟进门就受冷落,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笑话嘛。
  春盎秋盈都劝她少出去,她依然故我。
  才没多久,花圃的花匠、膳房的厨娘、守门的给使,都混得熟了。
  刺史府包括魏骧本人的情况孟弗总算了解了个大概。
  魏骧尚无妻房,郑乳娘一早便告诉了她。
  来的路上孟弗还在揣测,魏骧把一个仅是露水情缘尚没正式照过面的人都往府里接,难不成他有睡一个收一个的习惯?
  已经做好面对一院子莺莺燕燕姐姐妹妹的准备,结果后宅并没有万紫千红,光秃秃就她一朵。
  这让孟弗有些犯愁。
  浑水才好摸鱼,现在池子里就她一个,太打眼了,不好钻空子。
  其实也没多少空子给她钻。
  想想魏骧的身份,麓川节度使的儿子。
  节度使,大概相当于军区司令吧,实际比军区司令还有实权。
  自署文武将吏,租赋不入中央……乱世有枪便是草头王,何况是军政财大权一把抓的节度使?
  而今的皇帝犹如被架空的周天子,空有其名罢了。
  燕国境内大小藩镇好几十,各自拥兵数万至十数万不等,表面尊奉朝廷,实际割据一方,对朝廷号令置若罔闻。
  下面的僚佐兵将,只知节度使恩威,不知有天子。节度使虽称藩臣,实非王臣,俨然一独立王国了。
  而作为一个控遏六州、实力雄厚的军阀,麓川镇同样处于割据状态,也就是半独立状态。
  只是对朝廷的态度没有朔方、武定、东牟、隆腾等几大强镇那么强硬。至少明面上没有带头反抗朝廷,还是服从朝廷调遣的。
  麓川地沃土丰,听说老宅那边光家僮就有千数。这蔚州刺史府虽不比老宅规矩森严,也不遑多让。
  魏骧作为一个军二代,若是个草包纨绔倒还好,至少好糊弄。但他显然不是。他的官职是朝廷因功授予的,这就很可说明问题了。
  不说别的,至少在这刺史府内他有绝对的权威。
  前两日孟弗曾请示掌管内宅的闵娘,说自己来了密阳还没出去看看。闵娘却说她无权做主,要请示五郎君才行。
  孟弗意识到,在这内宅生存,唯有讨好了刺史府的主人,否则别说下人不给好脸色,连二门都迈不出去。
  并不是她有多爱出门。自打获救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尽量减少了任何露脸的机会。之前在方家就一直窝在方九娘院子里足不出户。
  可不想出门,跟不能出门,完全是两种感受。
  不过话说回来,光出二门也没用,整个蔚州都是魏骧说了算。出了蔚州,仍旧是他魏家的地盘。
  六州呢!老天爷怎么就不能给她一对翅膀。
  孟弗仰天长叹,真想就这么摆烂算了。
  可是春盎和秋盈不许她摆烂。
  尤其秋盈,每天都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振作精神,卷起来。
  “娘子的终身都系在五郎君身上了,可不能就这么下去,不然也枉费了县令的苦心安排,您说是不是?咱们得想想法子,先拢住五郎君的心是正经。”
  孟弗清楚,她二人与其说是方家派来伺候她的,不如说是监视她的。
  方家就是笃定了她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笃定了她不敢把李代桃僵的事坦白给魏骧。
  因为那样一来tຊ,方家至多也就是个欺哄的罪名,而她的身份经不住查的话……所以只能与他们利益捆绑。
  被人揪着小辫子固然不爽,但孟弗无意拿旁人撒气。
  她二人也是听吩咐办事,何况春盎做得一手好吃食,孟弗的胃已经完全被她拿捏了。
  手一摊:“我连他人都摸不到,上哪找他的心去。”
  秋盈比春盎稳重,急都在心里,这不,嘴上都燎了个泡。
  孟娘子的终身系在五郎君身上,她们俩的终身何尝不是系在孟娘子身上?
  原以为凭着孟娘子姿容,不说专宠,必也是前程不愁的。谁料才入府就失宠,短时间还能支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还有,达不成县令的期许,她们……
  孟弗已经转向春盎:“好春盎,之前做的那个酥点,再做一回吧。”
  春盎心思简单些,刚才还垂头丧气,自己的厨艺得到别人的捧场立马又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往膳房去了。
  秋盈:“……娘子胃口真好。”
  孟弗点点头,她胃口一向不错,不挑食,吃嘛嘛香。
  “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那啥的本钱——你也别太上火,回头让春盎给你泡壶凉茶,正抽条的时候,再愁该不长个儿了。”
  秋盈彻底没话说了。
  午后下了场小雨。
  孟弗阖眼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大喇喇翘着腿,听着雨落池塘的声响,一只手敲击着膝盖,另只手从几案上搁着的花釉瓷钵里拿起一块松子百合酥送进嘴里,很是怡然自得。
  春盎的手艺真没得说,这点心形似百合花,观之赏心悦目,食之酥松香甜,口感不仅细腻,还很滋润。
  孟弗把花釉瓷钵抱在怀里,吃得正香。
  听到有人进来,随口道:“春盎,糖蒸酥酪好了没?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算了,酥酪你和秋盈分食了吧,等下回再——”
  脚步声到了近旁。余光瞥到玄底绣金丝暗纹锦袍的一角,孟弗的话音戛然而止。
  视线偏转,就见一座高大的玉山立在面前。
  春盎从玉山后探了半个头出来,杀鸡抹脖的冲她使眼色:“娘子,这是,五、五郎君——”
  啪嗒——
  剩下的半块糕点正好掉进孟弗大张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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