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颐从枣树旁拖出两张小木凳,拂去灰尘,将其中一张递给了他。
却发现他正盯着一张纸出神。
“你在看什么呢?”
夏颐探头一瞧,纸上竟是些不堪入目的牢骚之词,顿时愕然。
“这东西哪来的?”
自己写完就销毁了呀?
难道是焚烧时,没处理干净?
萧陌然答道:“地上捡的。”
夏颐摸摸头:“可能是……咳咳!烧的时候被风吹走了?”
算了,这不重要。
她朝萧陌然伸出手。
“给我,我再去处理掉。”
萧陌然下意识躲了躲。
夏颐一愣,疑惑的问:“怎么了?”
萧陌然眼神微变:“你不必烧毁,就算被人看到,他们也看不懂。”
这里的文字,与现代截然不同。
接受任务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地了解了这个朝代的许多知识,
包括文字、国情,乃至风俗习惯。
一切都与现代相异,他的生活既真实又恍如隔世。
他常感到一种不真实的漂浮感。
直到此刻,看到眼前熟悉的字,心中才涌起一丝踏实。
他将纸条折起,欲收进口袋。
突然他望着夏颐,眼中有光闪烁,随即一笑,将折了一半的纸给她。
“你还想烧吗?”
夏颐点头接过。
“当然,我不是怕别人看见。”
她掏出火折子,开始点燃了纸条,火光映照在她脸上。
“脏话一说出口,心里就清净了。”
“我把这些烧了,我的心灵也就净化了。”
萧陌然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还有这种操作?”
夏颐烧完纸条,拍拍手,坐回木凳上,望着那点点火星忽明忽暗。
她笑盈盈地说:
“有些话难以启齿,那就写下来。很简单的道理呀!”
他所指的,可不是这个啊。
萧陌然摇摇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明日,她会来找你的麻烦。”
“多加小心,演戏就好,别真的受伤了。”
夏颐摆摆手:“放心吧。”
“她的把戏,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明天,进度能增加多少呢?”
她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萧陌然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不过……她确实也感到好奇。
次日清晨,夏颐早早地起了床。
她身穿朴素的衣裳,在庭院里做着伸展运动,时而弯腰,时而伸手向上拉伸。
送早膳的仆人们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
夏颐装作没看见。
雪燕压低嗓音说:“夫人,咱们还是收敛点吧。”
她伸手想去按住夏颐的手。
夏颐却反手抓住了她。
“管他们干嘛?”
在夏颐眼中,这些人不过是她这悲剧人生中的配角罢了。
活这一遭,若连配角的心情都要顾及,那就太不像夏颐了。
夏颐笑得灿烂。
“雪燕,你照着我的动作做做,很舒坦的。”
自从接了这个“任务”,她虽身份尊贵,活得却还不如一个丫鬟。
面对柳依依,她低头的姿态比丫鬟还低。
久而久之,丫鬟们还没怎么样,她的腰却酸痛不已。
于是她常做这些伸展,每次做完都轻松不少。
“雪燕,你也试试。”
她在雪燕的指导下调整姿势。
雪燕偷偷瞄了瞄周围的丫鬟,小声说:“夫人!他们会嚼舌根的。”
夏颐继续摆动着四肢,边动边点头。
“我知道了。”
“这么多年也没少听闲话,不在乎tຊ这一点。就算我们老实本分,他们的偏见也没减少,所以随他们去吧。”
“雪燕,自己开心最重要。”
雪燕愣住了。
夏颐已放开她的手,奔向石桌旁。
桌上已经摆满了丰富的早膳。
“我先开动了。”
雪燕望着她,良久未动。
随心所欲吗?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如此。
如果可以,她真想立马把柳姨娘给卖了。
看谁还敢欺负自家夫人!
……
夏颐和雪燕饱餐一顿后,她独自外出,说是去花园散步,实则是等待柳依依。
她选择的花园,正是柳依依来找她必须经过的路。
估摸着时间,柳依依也该用过饭了。
不出所料,应该很快就会来找茬。
夏颐蹲在花园里,拔了一根狗尾草,无聊地编织成草兔,眼神始终留意着柳依依院门的方向。
一刻钟后,柳依依的院门终于开了。
她身着华美的锦衣,头戴金钗。
身后跟着许多丫鬟和小厮。
两个小厮抬着一盆水,吃力地跟随着。
那盆热水蒸腾着热气,每走一步便溅出几滴,让两个小厮龇牙咧嘴。
夏颐盯着那盆水,眼神微变。
柳依依的这招,她熟悉。
刚进王府那会儿,她还是个埋头苦干的“任务机器”。
她以为,不过是受点苦,忍一忍也就罢了。
可柳依依心肠狠毒,竟命人烧了滚烫的水泼她一身,再诬赖她故意把热水打翻,阻碍柳依依沐浴。
那次,又是一盆热水迎面浇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她猛地一侧身躲开了,尽管躲得快,手臂还是被烫伤,起了水泡。
也是那一次,刻骨铭心的疼痛让她意识到,即便是书中的世界,她也在真实地活着。
她会痛,也会死。
于是,她冷眼旁观柳依依哭诉,萧陌然则像瞎了一样袒护着柳依依,命令她闭门思过一个月。
她回家后,胳膊上的伤痕渐渐愈合,而她也悄悄学会了反抗,但总是选择在背后给人一点“惊喜”。
比如说,在夜深人静时,给某些人来点“特效茶水”,让他们不是拉肚子跑断腿,就是额头滚烫如火烧。
而这一次……
她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还回去。
柳依依正往庭院深处踱步。
她则不紧不慢地从花园走出,故作惊讶地开了口。
“柳姑娘,您也来赏花吗?真巧啊。”
柳依依一听这称呼,眼神立刻如刀锋般扫来。
发现是夏颐,她的眼中怒火更甚。
可眼角的余光触及那盆热腾腾的水,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姐姐,您怎么蹲这儿了?来,我给您看点好玩的。”
她朝夏颐招手,脸上的笑容灿烂,仿佛旧日重现。
就像以前那样,她也是这般温柔和善地笑着。
那时候,夏颐心想,宠妾灭妻,错在萧陌然,或许这位柳姑娘并非恶人,结果,一盆热水迎面而来。
夏颐的笑容比她还要纯净无害。
她似乎来了兴趣,轻轻提起裙摆,缓缓走向柳依依。
“什么好玩的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