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要盘铺子,恰好端阳节休沐,便带着几个孩子一起来了。
兵分两路,两对年轻夫妇去看铺子,柳氏则领着三个小的,逛吃逛吃。
“荔枝汤儿,姜密水,新鲜出炉的水团配着杨梅渴水,好吃不贵,走过路过的您尝一尝嘞~”
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是白家的水团,江陵的水团就属白家的最好吃。”
说完,谢明诚拉着谢玉衡,就要往人堆里扎。
然后,他亲哥阴恻恻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谢明诚,大过节的你别逼我扇你。”
谢明诚心虚地摸摸鼻子,松开了拉着谢玉衡的手。
他倒是忘了,这种人多的地方,小孩子最容易被拐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掳了去。
“那我去排队买水团,你们慢些逛,一会儿在前边的许家酒楼会合。”
十一岁已经抽条,是个大小伙子的谢明诚,如泥鳅般钻进人群中,眨眼就找不到人影。
沿着热闹的街道向前走,商铺各种美食的气息交杂在一起,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新帝登基天下安定后,谢玉衡还是第一次进江陵。
与楚天辰在位时,百姓们被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的冷清,截然不同。
被热闹气氛所感染,谢玉衡脸上也不由带着浅笑。
快到许家酒楼时,忽然听到一个羸弱的声音。
若不是离得近,只怕这如猫叫的声音,没几人能听见。
“叔叔...婶婶哥..哥姐姐行行好,我两天没吃饭了。”
一个黑瘦的乞儿,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
头发如枯草杂乱不堪,如鹿般眼神,祈求着每个路过的行人。
一对看着像是父子的人,厌恶的避开后。男性长者对着幼童说。
“看到了吗,你以后不好好念书,tຊ就只能像他一样沿街乞讨。”
柳氏轻叹一声,让谢明礼去临街买些馒头来,摸着谢玉衡的软发。
“我们家玉衡要好好读书,将来让他们都有个遮风避雨的窝棚。”
谢玉衡轻嗯一声,心里盘算着皂坊如今不过十几人做事,若是玉照堂生意好,并可扩大规模。
届时也可以请一些乞儿,做一些不涉及配方的简单活计。
“哟,老太婆你这孙子病怏怏的,能不能活到冠礼都不定呢,哈哈哈哈。”
右侧传来顽劣的童音,谢玉衡闻声望去,就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大胖子。
一身丝绸锦袍,脸上的肉挤在一起,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狗腿子。
旁边有妇人好心提醒:“婶子,你快带着你家小孙子走吧。”
“这是回春堂的小东家李福全,他家四十岁老来得子,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柳氏向妇人道谢后,嘴角噙着讽刺的笑,扬声道:“我道是哪来的臭气熏天。”
“原是肥猪成精,口吐粪言,真是让老婆子我开了眼呐。”
谢玉衡眨眨眼,祖母这话,可真是戳猪肺管子。
果不其然,听到周围人的笑声,李福全气得满脸通红。
小小的眼睛怒视着谢玉衡,像座小山一样向她冲来。
打死这病秧子,看老太婆还笑不笑得出来!
有几个试图阻拦的妇人,都就李福全一身蛮力,被撞到一边去。
谢玉衡安抚地拍了拍,柳氏的手背,就在李福全手快要碰到她时。
她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抬脚附加精神力,直接把肥猪踹飞了出去。
对面茶楼围观的客人,目瞪口呆。一个没拿稳,茶碗从二楼掉落下来。
吓得楼下路过的行人,抬起头来,指着他骂骂咧咧好半天。
李福全的两名仆从,也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人颤抖着手,指着谢玉衡恐吓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告诉你,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江陵。”
一华衣少年从许家酒楼中走出,轻摇折扇,“我倒是不知何时江陵改姓李了。”
翩翩少年郎,径直走到谢玉衡身前,拱手一礼恭敬道:“在下许律,见过清河亭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多数人只知清河亭侯是个病秧子,倒不知原来还是个小童呢。
李家的仆从抖如糠筛,趁着众人议论清河亭侯,悄悄去看自家少爷怎样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福全半个身子都陷入墙内。
两人连忙去拽,哪知拽了半天居然纹丝不动。
只能留下一人看守,另一人去回春堂去找帮手。
谢玉衡点头打过招呼后,打量着眼前少年。想来是那日装病,许律就在来访的人之中。
这边,谢明诚排了小半天队伍后,终于买到水团。
刚出铺子,就遇到谢明礼买馒头返回,兄弟二人没走两步。
就见人群疯狂向许家酒楼涌去,听说是清河亭侯出现了。
两人对视一眼,想来是玉衡妹妹、弟弟出事了。
兄弟俩更疯狂地往里面挤,引来好些白眼。
“让让,劳烦让一下。”
谢明礼终于推开最后一层人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好几个身着伙计服饰的人在拆墙.....
“哎哟,我的老天爷,侯爷就可以欺负老百姓了吗。”
一壮硕妇人坐在墙边哭嚎,双手拍打着大腿。
谢玉衡坐在旁边的摊位凳子上,慢条斯理,品尝荔枝汤。
这汤,除了名字和荔枝半点挨不着边儿,就像鱼香肉丝里没有鱼.....
“依大梁律,第一百六十九卷,刑律二:辱骂本朝公侯、驸马,杖一百。”
许律摇着折扇,笑眯眯的看着那妇人。
李母一噎,一百杖下去,她儿子还有命吗?!
妇人眼睛一转,又嚎道:“我家福全还是个孩子啊,童言无忌,怎可当真。”
见此无赖,谢明诚把水团给大哥拿着,背过身去,悄悄拿口水往眼睛边擦拭。
比小是吧,让她比个够。
谁还不是个孩子,他谢明诚也是一百三十多个月的孩子呢。
谢明诚‘哭着’跑向谢玉衡,也哭嚎道:“我苦命的亭侯啊,他这么小,这么柔弱,他才四岁啊!”
人群中,围观的谢虎眼珠子一转,今个本是跟着他爹来卖菜的。
没成想听到玉衡弟弟被人欺负了,给他吓得赶紧跑过来,还好没事。
顿时,谢虎挤出人堆,学着明诚的样子,高声道:“家主啊,我的家主啊。”
“脚疼不疼啊,有没有事啊。快请大夫来看看啊!”
谢玉衡被两个戏精搞得哭笑不得,一时不察喝荔枝汤岔了气,好一阵猛咳。
许律回头,震惊地看向谢玉衡,先前看他踹李福全的精神劲。
还以为那日是装病,原来是真病啊!
谢虎、谢明诚二人围着谢玉衡好一阵嘘寒问暖,一副她真的快要被李母无赖气死的模样。
这边李福全从昏迷中醒来,吐出一口血,不顾后半个身子还卡在墙里。
挣扎着对李母嚷嚷道:“李盼儿不是嫁到清河谢家吗?”
“她是长辈,长辈管小辈天经地义,娘,你让李盼儿打死他。”
“难道皇帝管天管地,还管得了人家家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