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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手扶在门把上,正欲开门,又怕她一出去分散了魏意的注意力,让其受伤。左右难为之下,只好抱住景笙往后躲几步。
  她左右看一眼,也没个能帮上忙的物件,这便急出了眼泪,一边跺脚,一边焦急往外探一眼,再又退回来。
  此刻魏意的眼不敢游离半分,她退至杏树之后,有了树木的遮挡,才让她稍微有喘息的机会。
  谁料黑衣人见她难缠,便又折回剑,欲往屋里去。正当魏意想要再次去阻止时,头顶原本沙沙的树叶顿时哗啦一声,再由几声衣裳布料的摩擦声从头顶掠过。
  院中空旷的青石板上忽得多出一个人影,昏暗中落向那黑衣人。
  一把长刀落在黑衣人身前,挡住去路。黑衣人顺着刀刃向上看去,一身墨色圆领袍的少年赫然立在眼前。
  此人正是于婆婆的孙子轩朗。
  轩朗冷着脸,不曾犹豫。端起长刀直劈向黑衣人的面。
  二人目光相接,招招毙命。黑衣人被逼的后退,拿着长剑的手的被刀震的酥麻,他低头看一眼颤抖的手,刹那间又扑上去。
  魏意还未来的及去帮忙,黑衣人已被轩朗逼至杏树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二人身上,却又被隐入黑暗。
  轩朗的刀横劈直去,黑衣人忙拿长剑一挡。也是方才费了些实力,手上的力气也散去不少,长剑被推得没进肩头,不见血色,却腥甜弥漫。
  魏意头一次近距离闻到如此浓烈的血腥味,不禁引的她喉间一紧,腹中翻涌。
  而黑衣人只是轻斜一眼肩头的长剑,蒙面下的嘴角忽然一扬,左手腾出从腰上摸出一把短剑。
  此时轩朗正目光灼灼盯着黑衣人的眼,丝毫不曾察觉身前有何异样。
  他又用力往下一推,剑又没进去一些。这时站在一旁的魏意忽然扑上来,匕首霎时扎进黑衣人的脖颈,汩汩鲜血顺着刀刃流下。
  轩朗一惊。而魏意手下更重几分,黑夜人蓦得睁大双眼,艰难得看向一旁娇小却拥有惊人胆量的魏意。
  魏意抬眸对上那双神色逐渐涣散的眼。她眼中的决绝与狠意,犹如这夜,凉而烈。
  短剑哐啷一声落地,轩朗这才惊觉方才魏意下狠手的意图。而魏意在黑衣人阖上眼后,用尽全力将匕首拔出。
  一道鲜血溅在她面上,刺鼻的血腥让她禁不住皱眉,转身扶着树干呕起来。轩朗瞄一眼还在流着鲜血的伤口,毫不留情将刀撤回。
  黑衣人手中的长剑随着下滑的躯体掉落,长剑上猩红的血在朦胧的月下格外狰狞,而他身侧,正是方才想要暗刺轩朗的短剑。
  轩朗看一眼魏意,才明了方才她为何忽然冲上前要置人于死地。若不是那一刀,此时躺着的,就不是这黑衣人了。
  于婆婆侧耳一听,院落中方才刀剑的铿锵声戛然而止,欲上前去看,又怕贼人已到门外。
  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魏意。她将景笙护在身后,悄声摸到门前,往外一窥,竟瞧见了她不该瞧的,当即被吓得高呼一声。
  轩朗冷眼看着伏在树上的魏意,本欲去扶,又听见屋内的惊叫。连忙大步去屋内,将人安抚了。
  明月高挂,层层月色笼罩着小院,与之相比,屋檐下的纱灯都暗淡许多。
  四人围坐在石桌前,神色各异。也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鹧鸪声,吓得景笙抱紧了于婆婆。
  几人都不言语。轩朗挨着于婆婆,轻抚着于婆婆消瘦的后背,安慰着她。一旁的景笙搂着于婆婆。
  唯有魏意一人,正对着杏树下那具早已失了温度的尸体。她大大的眼一眨不眨,面上毫无惧色,仿佛被这场景吓的失了魂。
  她看的目不转睛,却也不解自己为何要这么看下去。此时腹中翻江倒海,胃里一阵抽搐,终于忍不住收回眼,呕了几声。
  轩朗停下手上的动作,替魏意倒一杯水推到她跟前。他犹豫片刻,低沉清冷,又有几分拘谨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方才谢你出手。”
  闻听此言,魏意轻咳半晌,拿帕子擦拭一会,拿茶水漱了口,才极为难受的摇摇脑袋,“不必!”
  “那时若不出手,恐怕此时也不能好好说话了。”她抿一口水,一手支着脑袋,眼眸就落在石桌上。
  于婆婆一动不动,生怕一回身便瞧见杏树下的尸体。她端坐着,脸从轩朗面上移开,看魏意时略有惧色,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哎呦呦,这,这青天白日的,怎得真有贼人啊?”
  “意儿可是受了伤,瞧你脸色怎得这么难看。”话罢她回身看向轩朗,“要不,你,你去于她寻个郎中瞧瞧。虽说你二人还未成亲,但也是迟早的事……”
  于婆婆见轩朗的眉皱成了山川,不自觉声音便嗡嗡如虫鸣,渐渐小了下去。
  轩朗被于婆婆的话惊的心里有些慌乱,他不记得他何时有亲一说,更不知晓他的未婚妻子,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又足智多谋的人。
  就连魏意也被于婆婆的直言不讳惊的忘记了合上吃惊的嘴。呆愣片刻,才慌忙打断于婆婆继续牵这子虚乌有的红线。
  “不不不,不用于婆婆。”魏意摆着手,极力推辞,“我没受伤,就是,就是用了力要缓一阵子。”
  于婆婆看一眼轩朗,眼眸转一转,似有询问之意。待轩朗轻轻点头,她才放下心。
  不过须臾,她又猛的想起她问的第一句,此时又着急忙慌的指指身后,“那那他怎么办?是否要报官,好让人把他运走啊?!”
  闻颜魏意抬眸,不动声色看一眼轩朗。今夜的事,唯有他一人知晓,若报官,她定会被带上堂,身份也会暴露。
  就此一瞬,眼神中不自觉多了几分警惕。皎月笼罩,淡淡的月色撒在轩朗面上,将他犹豫的神情展露于表。
  “啊?”于婆婆轻拍轩朗的手背,“怎得不说话啊?”
  话罢几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少年,似要从他不动声色的眼中探出究竟。轩朗桌下的拳轻握一阵,他犹豫不单单是考量此人带来的麻烦,而是一上堂,他的身份也会被公之于众。
  “不报官!”轩朗声音比先前暖意更甚,“此人大体是要劫些钱财,而他又痛下杀手,落得如此结局,也是他咎由自取。”
  “既是如此,多半家中也只有他一人,死了我寻个地丢了便是。”他的声音纯净,轻飘飘地几句带过。
  魏意叩着的眉缓缓松开。却又难以分辨出轩朗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纠结一番,她还是决定试一试,“还是报官吧,无缘无故消失一人,总会有人有所察觉。”
  她对上轩朗投过来的视线。两者相交时,魏意感受到对方眼中的冷意,须臾片刻,轩朗又道:“不报官!免得惹官司上身,那人,可是你刺的!”
  低沉又夹杂着冷意的回应,让魏意顷刻之间便想清了缘由。无关他方才话中的威胁,重点源于他的第一句话,免得惹官司上身。
  想必他与她一样,有不得已的原因。二人剑拔弩张,静悄悄的视线中,仿佛涌动着一触即发的暗流。
  景笙无意看一眼杏树下,又怕得喊了声姐姐。她松开于婆婆,回身搂住魏意。
  满是凉意的触碰,让魏意不得已收回目光。她垂眸时眼中的怒意尽消,温柔揉满整个眼眶,轻声安慰道:“不怕,我在!”
  景笙缩进魏意怀中。连着一同隐去的还有方才明亮的月色,几人的身影也逐渐被黑暗笼罩,月一隐,天地昏昏暗暗连成一片。
  话头就此打住,无人再继续。魏意手臂上传来阵阵痛感,那时景笙因为害怕,用力捏她才有的触感。
  她向于婆婆道了安,只看一眼轩朗便带着景笙回了屋。木门被推开又合上,院中也比方才更安静。
  “您最近可好?”轩朗轻启双唇,小心询问着身侧的于婆婆。
  魏意与景笙一走,于婆婆的脸色便没有方才好看,又听得轩朗这么一问,眼角不知怎得有些湿润。可她又有些不发不快的怒气。
  她身子一转面向轩朗,当即轻拍一下桌案,唬道:“你自己瞧瞧我安不安,这贼人都进家里来了!!老天爷!今日若不是你媳妇,我早就一把老骨头躺在这儿了!”
  话音甫落,人便又气冲冲转了回去。轩朗想说的话已到了嘴边,他张唇半晌,却又解释道:“您莫胡说,她并不是给您买来的孙媳妇。”
  这话不解气也罢。于婆婆闻听如此,气焰又高涨几分,回身气呼呼看一眼轩朗,拿手指在他额上点两下,气结半日,终是憋出一句又伤人心的话,“你!你气死我得了!最好今日就气死,与那贼人一同丢出去!!”
  魏意睁着tຊ眼,望着帐中的黑暗。婆孙二人的争辩一句不落的入了她的耳。
  轩朗轻叹一声。声音清冷温柔,“我知您心中有气,骂几句也好,打几下也罢。只是莫要再说起此事了。”
  他看向于婆婆的侧脸,许多事他不能说,不能提,此话解释到这儿,已经是极限。俄延半晌,他又柔声细语道:“孙儿瞧着您一个人住在这小院已有多年。”
  “先前我未去做事时,还能陪陪您。现如今,只能留您孤零零一人,孙儿心里愧疚难当,想有个人陪着您,日子也松快些。这便因机缘巧合遇上她们姊妹二人,也算是缘分,给您做个伴。”
  于婆婆侧眸轻窥一眼,轩朗声音嗡嗡,好似不是说给她听,晦暗不明的眸里,仿佛正蕴藏着淡淡朦胧之色。
  二人只有半步之遥,却让于婆婆听出这几句话中真情实意,与几分难言之隐。想及此,她赶忙正对轩朗,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于婆婆拉住轩朗骨节分明的手,纤瘦的手指令人心一酸,霎时间眼里也蒙了雾。她小心试探道:“你从未与我说过,你在外头做的什么事。以前不过问,是因为你打小就有主张懂分寸。”
  她微微停顿,手上却更加用力,“可我眼下想问你一句,到底在何处做的何事?”
  满是探究询问的眼直直看着轩朗,急切地向前探着。轩朗眼底的柔和,脑海中想起什么,眼中的温柔霎时散尽。
  他无言看着于婆婆,面上极为坚定。见此,于婆婆仿佛也懂了他的难处,拍拍他的手,重重点头,“我知晓了。既不好说,那便当我没问。你,大体上是替什么人做事罢,各有各的难处,我不问便是。”
  沙哑低沉的声音,听的轩朗轩朗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既如此,万事小心。”于婆婆轻扫一眼杏树下一动不动的躯体,叹息一声,“只要你平安,我便安心。”
  见轩朗不说话,于婆婆回看一眼紧闭的窗,“今日多亏了她。有些话你不让我说,我也得说几句。”
  “她心细大胆,是难得的好姑娘。你也年纪不小,该是说亲的时候了。”她定定盯着轩朗微有变化的眼,静等着他回答。
  轩朗顺着于婆婆的目光走一遭,心下叹息,却又不露于色。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事,也知晓他与她毫无瓜葛,若是于婆婆知道这其中缘由,也不会如此执着。
  须臾半晌,他只得无奈一笑,“那恐怕还需您再多费费心了。”
  闻言,于婆婆立刻露出了笑意,也不去看轩朗极为难言的表情。
  对于他的推辞,唯有魏意听的真切。一个极力隐藏在外身份的人,约莫有两种可能,一是,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二是,身份不寻常,恐有伤死之灾,为了免去家人担忧,只能藏匿不言。
  她瞧着轩朗不似前者那般不务正业之徒,那便只能是后者。
  要么做着生死有命的暗卫,要么……她闭上眼否认猜测轩朗是锦衣卫的想法。除了宋知逸做锦衣卫神不知鬼不觉外,再没有什么需要藏匿的身份。
  锦衣卫时常需要抛头露面,即便不说,世人也知晓。
  至此,她自然而然觉得,兴许轩朗做着某个火坑的杀手。
  魏意翻了个身,听得院中声音逐渐消弭,不多时便传来木门轻阖的声音。再接着一阵窸窸窣窣过后,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可偏偏夜猫不合时宜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魏意刚阖上的眼,忽然多出黑衣人惊悚骇人的眼眸,透着蒙蒙黑夜,正狰狞地看着她。
  她猛的睁开眼,霎时间便坐了起来。阵阵寒意爬满后背,沿着汗毛一层一层掠过。不多时额上已渗出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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