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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天气里,响起一声闷雷,随后便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打得窗外肥大饱满的栀子花措手不及,蔫头巴脑地四散在新绿的枝叶里。
  林清嘉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都觉得不真实,虚晃晃的一片,梦里那青面獠牙枯白骨冢,断齿腥血流的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
  不止一两次了,近来频做诸如此类的梦,重合度过高的元素是那似乎有颜色的,黑魆魆的枪响。
  说到底,那天晚上着实是被吓到了。
  那画面一直挥之不去。
  小玉听到动静,轻推开门进来。
  林清嘉本就生得白,此刻一张脸白得过分惨淡了,蹙着眉,表情不是很好。
  小玉进来就见到这番景象,“小姐可是哪儿不舒服?外边下雨了,近来天气又转凉,还是多添件衣服吧。”
  林清嘉只摇头说没事,没多说什么,便下楼去用早餐了。
  早饭期间,小玉跟林清嘉说起,今儿早陈璁同她讲的那件事,林清嘉看过报纸,早就知晓,小玉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们和贾公馆的人并不深交。不过也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出了这般祸事。”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黎氏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煞风景地说上一句,“一大早上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仔细你的嘴巴!”
  小玉登时闭嘴,条件反射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上次趁林清嘉不在,捉住她赏了十几个耳光,嘴巴都打肿。
  黎氏看林清嘉不顺眼,连带着看她身边的人也不顺眼,偏又拿林清嘉没办法,只得寻她身边的人出气。
  昨晚做了噩梦,林清嘉心情本就算不上好,这下好了,更没了胃口。
  瓷勺清脆一声落入碗底。
  “前几日政府刚贴了禁赌的告示吧,姨娘今日起得这样早,莫不是急着去赶谁家的场子?”
  林清嘉轻描淡写地说着,甚至轻挑起嘴唇,攒起一抹淡笑,“让我来猜猜,会有哪些人。哦,是不是常去西街裁缝铺的那位周太太?还有百货大楼的冯太太,或者是……”
  “林清嘉!”
  黎氏恼羞成怒,出声打断,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平稳了呼吸,放缓语气道:“你倒是摸得清清楚楚的。”
  林清嘉说的这些人,不是哪个暴发户家的太太,就是谁家养的不入流的姘头。
  黎氏当年就是暴发户出身。
  这明着暗着都是在骂她呢,惯会戳人的软处。
  这小丫头,厉害着呢。
  日子平淡无趣,她也就嗜赌这一个乐趣了,还碍着她了?
  林清嘉看她的神色,闪过一丝失望,“看来都不是啊,那今晚是姨娘做东,要在家里设局请人?父亲不在家,我是不介意写一封检举信到警局那边去的,到时候父亲回来,会不会去警局里接您,就说不准了。”
  她语调轻巧,平平静静的,仿若在与她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但恰是这样轻声细语的娓娓道来,比起直截了当的,骂一长串问候她祖宗的脏词,更让人窝火。
  像是一拳打在软棉花上,一口气出不去又掉不下来。
  黎氏瞪着眼睛看她,那眼神,必是恨毒了林清嘉。
  偏林清嘉还要笑脸相迎,离开时走到黎氏面前,四目相对,遽然开口,警告似的:“记住了,我的人,最好少动。”
  黎氏气得好半晌没回过神,看着林清嘉的背影,抚着心口缓气,“小丫头胚子,一天不气我就闲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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