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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道衡目光灼灼,盯着她,似乎带着某种热忱,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崔道衡难道发现了她......不,连李承邺都没发现异样,他怎么可能?
  “杨石赋税高昂,为了避税,我出生就没有上户籍。爹娘又已经去世,殿下为了方便将来上牒谱,便让户部找了一个本县的用了。这种事也并不少见,崔公子,这么对我盘根问底,又究竟是想做什么?
  你又希望我是谁呢?”
  “杨石地处边境交界之处,为免百姓烦扰向来赋税是减之又减,且有人丁奖赏,还是爹爹定下的规矩,怎么可能为了避税不上户籍?”
  崔道衡似乎有些激动,放下了二郎腿,忽而站了起来。
  云息见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揪着北境的身份不放,她自己也说不清,兼之心虚,不耐地转过身。
  “年事久远,贫寒人家总是有许多原因的,公子问我,我却问谁去?”
  崔道衡忽然逼近拉过她的手,要褪她衣袖,云息被他这番举动吓住了,倒不是怕他真有什么歪心思,只是怕他不会真发现了什么端倪,找了什么符咒符水之类要让她灵魂出窍吧?
  “崔道衡,你神经病啊!放手!”
  云息摸到手边的那一大樽金壶,想到里面的东西,又放了下来。春末夏初衣裳本就单薄,她抓着左手衣袖不放,拉扯之下,一块料子裂成两半,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张怀还不进来,你聋了么!”云息忽然想到张怀还在外面,大喊起来。
  崔道衡忽而当着她的面笑了起来,准确地说是面部抽搐,又像哭又像笑的。
  “喂,你疯了?”
  崔道衡闻言抬起头看着她,目光中隐隐有泪,张口欲言未成语,又迅速低下头去,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抓得她生疼。
  云息愣了愣,正要说话,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是放在了她手腕上,另一手生生拉开了崔道衡。
  那一身红衣沾满了雨水,带着淡淡的松竹香,挡在了她面前。
  崔道衡手中还抓着半截衣袖,素纱柳垂,风雨进室,似有若无地飘向近在咫尺的张怀。
  张怀眉头微皱,冷冷道:“崔公子,请回吧。”
  崔道衡试图去看云息,却被张怀挡了个严实,他白了张怀一眼,转身要走,却又被张怀拉住,“关押要犯之处,圣上有命,一毫不得擅给,一厘不得擅存。手上的东西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崔道衡嗤笑一声,反握住了张怀的手,“一毫不得擅给,一厘不得擅存?照张大人这么说,不如把这地上我带进来的尘土、渗进里面的雨水全都捡起来丢出去,大人以为如何?”
  崔道衡是习武之人,此时用足了劲,几乎要将张怀的手折断,他脸色通红,青筋微起,却仍不放手。
  自不量力的酸书生......崔道衡心中嗤道,正要干脆教训,却见云息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崔公子,这是要违背圣令?这么晚了,我若真叫嚷起来,说崔公子图谋不轨,你觉得陛下会如何?”
  崔道衡无所谓道:“会打我几十板子,然后回家躺着,没什么大不了,可张大人这手要是断了,以后就写不了字,提不动剑了。”
  他说着,故意加了几分力气,惹得张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却忍住咬住了舌头。
  云息担忧地看向张怀,扶住了他手臂,恶狠狠盯着崔道衡,正要当真喊叫,崔道衡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会,却忽而松了手,将轻纱并布帛放入了张怀手中。
  似笑非笑地看过他们,撑着张怀的那把伞走了出去。
  “没事吧?”
  云息去看张怀的手,肌肤相触之时,张怀猛然收回了手,正了正脸色。
  云息见状,笑了笑,认真道:“上次在廷尉府,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臣不敢。”
  “从前不敢,如今可以。”她现在是戴罪之身,也不算什么王妃。
  张怀道:“陛下还未定罪。”
  云息想,依照皇帝对太子的偏袒,定不定罪也没什么所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暂且先不去想这些,笑着看向张怀手中还紧紧抓着的布条,“珠箔映高柳,美人红袖垂。张大人从崔道衡手中要回我的衣袖,也是舍不得美人么?”
  张怀忽而想起手中的东西,皱着眉丢到了云息手中。“臣说过了,陛下......”
  “我知道,陛下有令,严防进出嘛。”云息拿起那块纱布在手上绕着圈,垂眸微笑,“说起来,张大人奉的是陛下的令,我木匣中存的那片却是自己的心意。”
  张怀先是愣了愣,继而耳根发红,冷冷看着云息,“王妃这么做,殿下可知道?”
  “你要去告状?告诉殿下,我心悦张大人。”
  在听到她说出的那两个字时,张怀的心猛然一动,可接着他就强自镇定了下来,这个女人诡诈至此,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不明白,她到底想让他做什么。
  “张大人呢?你送了东西不走,守在门口,怎么,是不放心我?”
  那丝带缠缠绕绕,松松解解,如同一条鱼儿在白玉柱间穿梭,张怀移开了目光。他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
  “臣是殿下的人。”
  所以他会帮她,她不需要费尽心思拉拢他,她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找他。
  云息手上动作一滞,抬头看向张怀,有些怀疑。
  “我记得崔无忧帮过你,你是他父亲的门生。”
  张怀道:“太子为了扳倒殿下以文人庶子为棋,罔顾他们的性命前程,现在是这些学生,以后就是天下万民。这样的人,当不得储君。
  臣站在殿下这边,也可以说是站在天下百姓身后。”*
  一声雷鸣,吓得皇后手中的猫跑到了桌子底下,侍女关伞走了进来。
  皇后抬起头看向她,“怎么样,还在跪着吗?”
  “还在跪着呢,陛下也没出来,说让昌邑王跪着,谁也不许求情。”
  皇后笑道:“陛下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昌邑王如今闹这出,将眼目插到了陛下的跟前,任谁也不能安心啊。本来还可惜那个叶云息顶了他的罪,替他开脱,没想到他自己又巴巴地凑上去。
  哎呀,真是一出鹣鲽情深的好戏。”
  侍女一边打开香炉加了些香粉进去,皇后道:“陛下今夜恐怕又睡不着了,叫江充看这些,晚饭要用,安神茶也要喝,别被咱们的昌邑王气坏了。”
  想到此,她幽幽品着茶香,忽而又想起来,“太子妃用过饭了吗?”
  侍女摇摇头,“太子妃说没见到殿下不肯用膳。”
  “不吃就不吃吧,就这么几天饿不死人。现在这档口,别叫太子过去闹事,看着点他。”
  敲响三更时,一声惊雷,皇帝从睡梦中转醒,看向了窗前那株带雨的月季,雷电之下,鲜红的花瓣倏尔变作银紫,倏尔变作赭红,悄悄盛放的那一瓣垂亸下来,如泣血红泪。
  见皇帝盯着那处,江充捧着茶走到跟前,侍候皇帝喝过一盏,“陛下,王爷还在外面跪着呢。”
  皇帝冷哼一声,“倒是骨头硬,该给他塑个铜像,好叫众人看看我李家出的情种。”
  江充讪笑道:“也不算跪着。”
  “怎么又不算跪着了?”
  “这...人倒在地上,应该是昏过去了。” 皇帝看了江充一眼,他低下头去。
  “朕看是睡过去了,这么大的雷他也睡得着?装腔作势的,有这大半天威胁我的功夫,却没本事在当时认了,现在又来求什么情,生怕朕不治他一个同罪。”
  皇帝说着,一面打开窗子看了看,伸手将窗前的花挪了挪位置,江充亦步亦趋跟了上去,两手托着花盆,被皇帝扫了一眼,讪笑着退开一步。
  “李承邺好能耐啊,朕身边的人都给他收买净了。”
  江充吓了一跳,“小人不敢,小人都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了,小人哪有这胆啊。”
  “那就闭上你的嘴。”
  皇帝用帕子擦了擦手,又走回了床上睡下,直到天明时分,忽而又传来消息,“陛下,西院叶氏那边今早闹了一通。”
  皇帝睡意全无,看着阴沉沉的天色,一边穿衣一边道:“怎么回事?”
  “早起送了早膳进去,没多久就说腹痛,蜷在地上脸色都发白了,守卫进去收食盒,发现人昏倒在地。”
  皇帝看向门外,“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热闹得很呐。”
  江充没敢再说话,只默默为皇帝整理冠带,一边吩咐人摆早膳。窗台的那月季经了一夜,落下几片花瓣在土里,带着黄槽,皇帝忽而道:“叫个太医去吧,李承邺也顺道叫他带回去,拦在朕这里像什么样子。”
  见皇帝松了口,江充又小心道:“王妃说想求见陛下。”
  “想见朕?她要做什么?”
  “她说...有人要毒死她,求陛下为她做主。”
  老李就是故意要给云息树敌吧,哼哼云息干嘛对崔无忧那么好啊 忘记当初她和阳石怎么对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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