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微微震动,小碎石子随着震动上下跳跃,远处黄沙翻卷。
耳朵贴在地上的斥候连忙爬起来,骑上快马赶紧回城。
“将军,他们来了!”
顾牧驰站在墙头远眺,滚滚黄沙后面,重骑兵的身影若隐若现。
秦南乔也披戴上一身甲胄,看着西夏军的身影越来越近。
城内百姓都拿起家伙什严阵以待,西北军更是整装待发,步兵骑兵早已排好队伍,弓箭手迅速走上城墙,寒光闪闪的箭头瞄准西夏军的方向。
第二道防线后,铁蒺藜后面,拿着盾牌和长矛的士兵均是面色肃穆。
余校尉一双虎目燃起熊熊战意。
近了。越来越近了。
吁!
嘶!
装戴重甲的战马忽地发出痛鸣,向上掀起马蹄,马背上的重甲士兵一个不察,从马背上被甩下来,带着几十斤重的铠甲重重摔倒在地,砸起一片土尘。
更有倒霉蛋,直接被马蹄子踩了好几脚,再加上身上铠甲的重量,硬生生被踩出好几口血。
领兵的拓跋阿斗紧急勒令重骑兵停止冲锋。
大军停在第一道防线前,拓跋阿斗控制着马来回在绊马钉面前走。
“哼,西北军什么时候也搞这么不入流的把戏?”拓跋阿斗吊梢着个眼,“来人,把这些都清理了。”
拓跋阿斗望着隐隐露出个头的西北城墙,自信一笑。
“顾牧驰肯定是害怕本王子了,看本王子把西北城拿下,父王一定会为本王子自豪的。”
步兵快速地将地上的绊马钉和一开始不幸中招的同伴和战马清理到一边,拓跋阿斗迫不及待地扬起马鞭,朝前冲锋。
“给我冲啊!”
黄色的旌旗迎风猎猎作响,大约冲锋一盏茶的功夫,一道道铁蒺藜筑成的防线映入眼帘。
原以为没有陷阱了的重骑兵一时没刹住马,连人带马直接撞上了铁蒺藜,被铁蒺藜狠狠裹住。
铁蒺藜后面的西北军,盾牌军拿着盾牌在前面挡着推进,长矛军虎虎生威地长矛直戳脖颈要害,便是刺不到脖颈,也要几人合力重重地往重骑兵的身上戳。
被铁蒺藜捆住的重甲兵一时动弹不得,使劲挣扎,铁蒺藜就会缩紧,裸露的双眼甚至直面被铁蒺藜刺瞎的境遇。而不动弹,西北军就会把无法动弹的重骑兵丢到往前冲的重骑兵马前。
既然他们的长矛杀不了,那就让这些重骑兵的马来吧,这么几百斤的重量压下来,就不信还有气出。
跟在军队后方的拓跋阿斗只听到前方一阵骚动和惨叫,忍不住蹙起眉。
“前面发生什么事?是顾牧驰出来了吗?”
阿达瓦将军从前头挤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脸色不太好。
“殿下,顾牧驰不知道搞出来tຊ什么带刺的铁网,我们的将士撞上面去了。”
拓跋阿斗:“那这铁网被撞开了吗?”
阿达瓦愣了一下:“顾狗实在狡猾,竖了好几层铁网,西北军还拿着长矛在铁网后面等我们,我们的勇士被铁网缠住,一时半会撞不开。”
拓跋阿斗脸上闪过凶色和惊怒:“废物!号称草原之鞭的铁浮屠连个破网都冲不过去吗?你们手上的弯刀和锁钩是装饰吗?都给我冲!否则不等顾狗杀了你们,我就先斩了你们!”
阿达瓦将军脸上闪过难堪,埋着头应声,便急匆匆驱使着战马往前线赶。
余校尉瞅了一眼冲锋越来越厉害的重骑兵,弯腰躲过头上砍来的弯刀,手中长矛往前一捅,精准地捅穿重骑兵的眼睛。
那重骑兵捂着眼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很快又淹没在后面挤上来的战马铁蹄之下。
余校尉估摸了一下铁蒺藜防护网还能拦截的时间,摸出秦南乔给他的哨子,嘹亮哨音吹响的瞬间,原本还跟重骑兵你来我往你一刀我一矛的西北军立马收起长矛,训练有素地撤退。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城墙外某处地面的时候,全部都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小跑。
没有了西北军时不时地捣乱,重骑兵在步兵的帮助下,总算是冲过了铁蒺藜防护网。
哪怕这样,死伤的数量都让拓跋阿斗脸色阴沉。
他此次带队三万士兵,重骑兵就有500人,按照以往重骑兵收服西域三十六部,纳入西夏版图的速度,他原以为这次打西北军一万人足够了。
没想到开头就折损重骑兵50余人,还要加上轻骑兵和步兵的损失。
若是不能把西北城拿下,只怕回去后会被父王责罚。
拓跋阿斗眼神阴骘地眺望西北城上飘扬的黑色旗帜。
阿达瓦将军一马当先地带领着剩余九支重骑兵冲向近在眼前的西北城,眼里闪过一丝犹疑。
他记得之前西北城墙还没这么高这么大啊?而且西北城不是还在距离此地差不多二十里处吗?
他应该没打错地方吧?
不过在抬头看见墙上的顾牧驰时,又很快把这疑惑抛之脑后。
就算城墙变得不一样了又如何?在他们西夏的铁浮屠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整个西域三十六部都已经被他们的铁蹄收入十二大部中,西北城会是下一个。
阿瓦达露出嗜血兴奋的笑容,挥舞马鞭更加用力了。
战马吃痛,撒开蹄子跑得更快。
“顾狗,下来吃你爷爷一斧——啊!”
阿瓦达刚仰头朝顾牧驰喊一声宣战垃圾话,就觉身下忽然一个急速下落。
他下意识地一个纵身,脚在马背上一踩,大手向上一伸,堪堪挂在土坑边缘。
底下传来战马惨烈的叫声,周围是同伴的惊呼和惨叫。
他向下望去,瞳孔蓦地收缩,简直目眦欲裂,心头涌上一阵后怕。
只见数米深的大坑下面,寒光闪闪的粗壮铁刺朝天竖立,一匹匹战马或者穿着铠甲的重骑兵被铁刺捅个对穿,有的铁刺上甚至串了好几个人或马,看着天空的眼神格外惊恐和不甘。
后面的重骑兵因为冲力太快,几乎刹不住马,一溜烟地往大坑里掉。
看得阿瓦达心头发寒。
他就着扒着坑口的姿势,朝对面的重骑兵声嘶力竭地大喊:“后退!后退!全都后退!不要再往前冲了!”
因为前面的同伴出了意外,后面的重骑兵多少察觉到异样,已经开始减缓速度。他们听到阿瓦达的声音,纷纷勒住战马,更有已经冲到边缘的,一眼看到 底下的惨状,简直吓得神魂俱裂,心头发寒,一个劲地勒着马绳让马后退。
不过是一个深坑,便已经埋葬了一百多重骑兵。
而跟在重骑兵后面的轻骑兵和步兵,因为重骑兵在前头挡着,反而没什么损失。
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拓跋阿斗骑着马上前。
他看看深坑,挂在对面坑边缘还上不去的阿瓦达,以及对面明目张胆大开城门的西北城,都觉得是明晃晃的嘲讽。
他要过去,就必须跨越这道深坑,或者绕远路去攻击西北城另外方位的城门,但这是下下策。
拓跋阿斗抬眸对上城墙上顾牧驰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顾牧驰微微张开无声说话的唇。
他在说,喜欢我送给你们的这份大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