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琰难得的弯了唇角,即便只是一瞬,也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柔和许多:“都愣着干什么,写结案报告啊。”
“啊?”
方波接上刚才的话:“坏消息是,今晚加班写材料。”
空气静默两秒,传来一声欢呼,陆琰看着仿佛“死里逃生”一般击掌的张楚利和汪凌风又好气又好笑。
周深被张楚利抓着肩膀晃了几下放开,赶紧退后两步,免得被他晃得头晕脑涨。
“你们吃什么,我去买。”周深边整理衣服边说,现在重案组里也就他最闲了。
陆琰几个人是不挑的,由着周深买,张楚利倒是仔仔细细想了一下,最后才选定了一个酸辣粉,还遗憾的加了一句:“其实更想吃老周你做的意面哎。”
周深闻言笑了笑:“那结案了来我家吃。”
“好啊好啊!”张楚利猛地点点头,又冲他挥手让他快走。
姜明霜看的好笑:“我记性不好,谁今天对那碗面避之不及来着?”
张楚利就心虚了那么一秒,立刻嬉皮笑脸的科普:“副组你可不知道,老周那做饭的手艺一绝,尤其是意大利肉酱面,堪比那个轮胎三星!”
“轮胎?”姜明霜笑出声,“米其林可真是委屈。”
“说再多都没用,哪天咱们没事,可以去聚个餐。一定一定要让老周给你做个意面,可好吃了。”
张楚利刚说完,低头写报告的方波突然插了一嘴:“还可以尝尝虾饺。”
“对!”张楚利一拍手,“老周的粤菜也很不错。”
他那边盘算着吃什么,姜明霜的视线却落到了认真伏案的方波身上,心里微微一松,看来她这个副组也算是被全组接纳了。
转回头时,见陆琰站在白板前若有所思,觉得甚是奇怪。还没开口询问,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副组,老大是好看,也不用看的这么入迷吧?”
抬手拍掉遮挡视线的东西:“我没看他。”
张楚利挑眉:“没看他,那你看白板啊?”
姜明霜瞪他一眼:“结案之后还能让你们老大盯着看的白板,我当然也想看。”
张楚利这才反应过来,从周深离开那会儿,陆琰就一直在研究写着人物关系的白板,到现在都没有出过声,确实很奇怪。
他俩正纳闷着,陆琰忽然转身,走到汪凌风的桌边:“把周明晔经纪人的详细资料发给我。”
周明晔的经纪人名叫吴璇,原本只是请她来验证周明晔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做犯罪嫌疑人对待,所以汪凌风只发了个大概的简介。现在已经确定周明晔就是凶手,陆琰却突然对吴璇感兴趣起来。
“那个经纪人有什么问题吗?”韩子平好奇。
陆琰看着打印机吐纸:“把问询室的录像调出来。”
汪凌风“哎”了一声,接通办公室里的大屏,放出录像:“陆哥,看哪?”
“倍速,看全程。”陆琰微微皱眉,“吴璇的行为不太合理。”
姜明霜回忆了一下刚才瞄过一眼的吴璇的证词:“她想洗脱自己和周明晔的嫌疑,这种人多了去了,最后还是无话可说,为什么不合理?”
“她很清楚照片是假的,也很清楚一查就能知道,但她还是很坚持的想要把锅甩出去。如果是你,在希望渺小的情况下,还会不会坚持?”
“她和周明晔合作多年,从盛到衰,周明晔的经纪人一直都是她,也许感情深厚也不一定。”姜明霜微微皱眉,有些想不明白。
方波的声音响起:“周明晔提起吴璇的时候很冷漠,他们俩好像并没有真正的共患难。如果说保护,利益作为主要理由还更可信一点。”
“你们看吴璇的手,抓住扶手的那只。”韩子平不愧是痕检的,对细节观察极其仔细,看到了陆琰当时坐在桌后看不见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一个虚握状态,偶尔会紧握一下,频率大概是每四次心跳握一次。但陆组开始提问之后,她的手就停了。等说到我们推理的作案情况的时候又开始有紧握的状态,频率变得很不稳定。同时,双眼眼珠都向眉心靠拢,间距变小,小腿肌肉微微紧绷,她在紧张。”
陆琰盯着屏幕,缓缓开口:“刚开始在想措辞,所以频率固定,后来开始正式问询,没有经历过还是会显得紧张。”
“可这能说明什么?”汪凌风问出了大家的心声,“毕竟还是做了伪证,心虚而已。”
陆琰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一目十行的看着资料,正准备翻过第三页,手却忽然一顿,视线定在最后一行字上:“周明晔并不是吴璇手下最赚钱的艺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将资料丢回桌上,一边招呼方波一边大步向问询室走去:“再问。”
“这、这什么意思?”
张楚利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离开,还是没明白什么情况,看看韩子平又看看汪凌风,一个半知半解,一个和他一样迷茫。
“吴璇瞒了东西。发假照片心虚,没错,但她更心虚的其实是警方通过假照片顺藤摸瓜查出别的东西,又或者是她一不小心说漏嘴什么。”姜明霜垂着眸,缓缓开口,“人与人之间的牵绊,或是利益,或是感情,周明晔不是最能赚钱的那个,脾气又不好,他们的感情也许就没有那么好。排除利益,排除她对周明晔的感情,她对周明晔并不会多在意,那就只剩下周明晔对她有所牵绊。”
“周明晔对她的牵绊?”韩子平追问,“难道是……把柄?”
姜明霜微微一笑,算是同意:“不过是个什么把柄,就还要等陆大组长和方哥出来了。”顺手拿起书堆里的一个棒棒糖递过去给汪凌风:“帮个忙,把问询室的线监控切到我办公室那台电脑上,我想看看。”
吴璇在问询室里坐了将近两个小时,无奈隔音太好,外面的动静一概听不见。她原本以为找了个借口把假照片这事说出去之后就可以离开,没想到竟然被扔在这里没人搭理。之前忙着手下另一个艺人的事情一整夜没休息,今天周明晔事情东窗事发,被叫来这里提心吊胆,一累一慌之下,触动了身体的保护反应,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
她被笔敲击桌面的声音惊醒,一抬头,面前是去而复返的陆琰,而刚才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的小伙子换成了个一脸正气的男人,她心下一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警察同志,这都好几个小时了,我可以走了吗?”
“不能。”陆琰语气冷淡,“做伪证,证词还不全,怎么走?”
吴璇嘴角一抽:“证词不全,怎么会不全呢,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呀!”
陆琰将笔扔在桌上:“你告诉我们的不是你知道的全部,而是我们知道的全部。”
吴璇瞳孔一缩,垂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你现在还是证人身份,有些问题需要继续回答,但如果你继续隐瞒不报,就不一定是什么身份了。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好、好。”女人诺诺答应,脑中却在飞速盘算着别的事情。
“你和周明晔的关系,详细的说一遍。”
“明晔是我签的第一个艺人,我和他关系很好,所以我才会替他作伪证……”说到这里,吴璇抬手捂住了脸,“他之前很红,但他脾气不好,为此我和公司都花了大力气和大价钱去解决他招惹的烂摊子。前几年,他因为耍大牌被曝光,名气大不如从前,公司安排我又签了两名艺人,我同时带他们三个,时间和精力都有些不够,明晔也接不到什么大剧本,我就渐渐疏忽了。半年前,他说他和那个林美与在一起,我再三叮嘱,玩玩可以,一定一定不能牵扯到自己。我知道他的脾气不会听我的话,但我没想到,他牵扯自己居然到了为她杀人的地步。”
“两个小时前我来问你同样的问题,你没有告诉我你叮嘱过他。看来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了,多少能想起点别的事情。”陆琰盯着她,“比如,那张照片。”
“照片,是不在场证明啊。”吴璇的腮帮咬肌很明显的在用力,是为了藏住慌张的情绪,但这些瞒不过陆琰。
他拿出手机,将那张照片展示到吴璇面前:“作伪证也是违法行为,你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是什么让你替他做这个伪证,而且在周明晔自己认罪之后都不肯说出真相?”
“没有真相。”吴璇低着头,手指握着扶手,指尖微微颤抖。
问询室里的陆琰是什么心情,姜明霜不会知道,但在办公室里看监控的她却有些紧张与无奈。陆琰凭着经验觉得吴璇还有秘密,但他们连一点方向都没有,就再次询问吴璇,要让她开口很难。他刚才选择用照片做引,再告诉吴璇关于周明晔已经认罪的事情,这已经是很好的闻讯手段了,可吴璇依然咬定没有别的话说。她不知道陆琰还有什么手段,屏住呼吸,盯着屏幕,只见陆琰忽然冷冷一笑。
“什么没有真相?”他手指一划,换出了周明晔几年前的一张照片,明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来碰碰运气,竟然也能有压迫感十足的语气,“伪证没有真相,还是,你替他瞒的事情没有真相?”
吴璇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