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蕊知道宋晏平和云淑之间没有什么,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男子娶了妻可以撒手不管,女子却要时时维持最好的一面,唯恐失去丈夫喜爱,即便如此,也有那七出之罪顶在头上,仿佛催命的鬼修罗。
盛蕊自嘲一笑。
没有云淑,还会有雨淑雷淑……甚至书中的女主邱容彩,这些所有的人都在提醒她,她只是一个早死的无脑炮灰。
或许是最近一直被危机压迫着,盛蕊不由自主想了许多,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身后的男人。
黑暗中,宋晏平睁开眼睛。
今日行/房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自然是察觉到盛蕊低落的心情。
记忆里,盛蕊温柔懂理、贤惠大方,总是替他安排好身后琐事。
别人都说他不应该娶一个小户之女,可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才是对的。
宋晏平应该要走的。
大皇子近日频繁出京,似乎在秘密招揽能人志士,皇上的意思是让他借着闭门思过前去查探。
夜间行路最为安全,否则容易暴露行踪,打草惊蛇。
可他却选择留了下来。
宋晏平盯着女人的背影,即便光线不明,也能看到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的曼妙身姿。
思来想去,大概是在遇见王夫人后,她才变了态度。
为什么?
宋晏平拧着眉头,将白天的记忆重新梳理几遍。
然后,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些女人家的问题。
难道是……吃醋?
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同时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的后院很干净,母亲脾气虽差,但刀子嘴豆腐心,没有什么坏心思,所以一直以来同僚的某些愁绪,宋晏平并未有所感受。
可如今,倒是因为一个外人,让她的小妻子吃醋了。
宋晏平不会觉得对方无理取闹。
盛蕊很少耍小性子,偶尔一次也是憋在心中,面对他的时候始终带着笑脸。
归根结底,是他作为丈夫没有给她安全感。
他叹了口气,胳膊搭到盛蕊的腰间,轻轻一揽,人便进了他的怀抱。
纤瘦的身影,腰肢几乎盈盈一握,只有睡着了,那张漂亮到不似凡人的脸上才会露出愁绪。
似乎是感受到热度,盛蕊无意识往宋晏平身上贴了贴。
像只弱小的猫咪。
宋晏平表情平淡,手上却是揽得更紧了些。
朝堂尔虞我诈,消息真真假假,不过是众人的手段。他曾听下面的人说起,王侍郎是个惧妻的。
看来,他得“提点”一下那位夫纲不振的王大人。
第二日用过早午膳,叶七将一扇半人高的珊瑚搬到寝室。
“老爷特意嘱咐让奴才搬来,夫人您看放哪好?”
这珊瑚比上次皇上赏赐的那扇要大,颜色是干净的玫红,自然生成的形状像极了嫦娥奔月,小桃和萃青看见后激动地面红耳赤,夫人可真受宠啊!
受宠当事人盛蕊心情却不太美妙,因为昨晚的胡思乱想,她做了整夜噩梦,导致眼下有淡淡的黑影,她摆摆手:“就放门口吧。”
……
“你说,她不喜欢?”
宋晏平听着叶七的回复,嗓音深沉。
“夫人只看了一眼便让奴才放下了,奴才觉得似乎是不喜欢。”
叶七挠挠头,他一个大男人,替老爷办这种事情本就难,还要他描述夫人的反应:“老爷,不然下次换成金簪金镯,这珊瑚不能戴,感觉没啥用处。”
宋晏平一怔,居然觉得有些在理。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收回思绪:“派人暗中盯着大皇子,不要轻举妄动。”
—
用过早膳,德礼院传消息让盛蕊过去。
宋老夫人有懂事的大儿媳,对她这个娇里娇气的二儿媳看不上眼,平日里能不见就不见,此刻叫自己,也不知要怎么找麻烦。
盛蕊进了正房,先是见宋清玉也在,她看了一眼这个斗鸡似的姑娘,对方不知道想什么,连她进来都没有发现。
盛蕊若有所思。
“给母亲请安。”她上前屈膝行礼,双手将茶奉上,一举一动比宫中最有经验的教习嬷嬷都要标准,饶是宋老夫人不喜,也找不出任何问题。
“嗯,起身吧。”宋老夫人将茶杯搁下,直言道,“寒山寺的灵隐主持云游归来,我打算去住几日,与主持谈谈佛经,你大嫂娘家有事,不方便。”
盛蕊懂了,这是让她和宋清玉陪着。
她自无不可,当人儿媳和与做人妻子还是有所不同,她可以向夫君偶尔撒撒娇,和婆婆却并不能使小性子。
下午,宋府的马车便出了京城,朝着寒山寺而去。
与此同时,邱氏匆匆赶回娘家,看着躺在床上病弱膏肓的妹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顿时滑落。
“她怎么敢!”
邱容彩凄惨一笑,苍白的面容有病弱的美感:“父亲能任她欺辱母亲,使得母亲寡欢而亡,如今姐夫也……她还有什么不敢?孝道压头,妹妹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恐下次大姐只能见到我的尸体。”
“胡说什么!”邱氏哭着抱住邱容彩,邱父是个拎不清的,母亲去世后,她们两姐妹扶持长大,如今自己远嫁,只留妹妹一人在家,蔺氏便越发张狂。
此次就是蔺氏借邱容彩的亲事借题发挥,妹妹如今也有二十,眼看着再过几年就成为老女人,却一直被邱氏压着:“不行,这次你还是跟我一同去宋家,婆婆最是喜欢你,这几年你不在京,她也时常和我叨念,若让她知道蔺氏的作为,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邱容彩有些犹豫,“怕是不方便。”
邱氏看了一眼门口,忽然压低声音:“皇上要求宋晏平闭门思过,我那小叔子这几日都在家中。”
邱容彩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眸:“那妹妹要叨扰姐姐了。”
“你我姐妹客气什么,只是……你可有想过,若盛氏执意不愿,你只能居于人下。”
“能和宋哥哥在一起,名分又算什么。”
邱容彩声音淡淡:“更何况……”
“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差。”
—
“灵隐主持,您看这签做何解?”
寒山寺里,宋老夫人拿着盛蕊摇出来的木签,面色期待。
说是礼佛,结果是带人来求子,盛蕊在一瞬间的无语后又平静下来。
其实她也有些担心,尤其从系统那得知自己会在今年冬天郁郁寡欢而亡……若说她最不合心的,莫不是嫁给宋晏平三年时间,始终没有孩子。
倒非盛蕊喜欢孩子,她这人自私惯了,眼看着自己还没有稳定下来,如何愿意让孩子来分散自己的注意?
可宋家人丁稀少,宋家长子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铃哥儿,若她再无法生子,宋老夫人虽不至于休妻,但绝对会做出旁的事情。
比如,纳妾。
思及此,盛蕊忍不住皱了皱眉,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宋晏平现在还能对她保持热情,不代表以后也会。
说不定他心里早就有同样的想法!
“此为中上签,此卦梅花占魁之象,凡事宜迟则吉也。冬至,岭上之一枝梅也,虽是叶落枯根,伊亦能傲霜斗雪疏影横斜,放出幽香,为世人报得春之跫音将至。老夫人与夫人只需放缓心态,静静等待,所求之事必会圆满。”住持双手合十,庄严的面容如同佛像,悲天悯人。
闻言,宋老夫人连忙还礼,盛蕊则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下下签,否则她怀疑,宋老夫人会直接将她丢在山上。
因为求的了一个好结果,接下来的日子便过的轻松起来,寺庙清净,风景宜人,每日带着丫鬟赏赏花开,听听鸟鸣,不失为闲云野鹤的生活。
而这几天,盛蕊也想明白了,既然死亡都能改变,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她当初能让宋晏平娶自己,三年后,自然也有信心让对方不变心。
所以缩进贝壳里、短暂地丧一丧这种事情,偶尔有一次就好啦,但从寺庙回去后,就要继续做那个完美体贴、让宋晏平离不开的妻子。
接连过了三天,这日寒山寺又来了礼佛之人。
盛蕊原本没有当回事,毕竟寺庙香火旺盛,穷人富人都会来此祈福。可这次听说她们在后,那些人居然主动登门拜访。
对方是大理寺的家眷,一行七人,家中小辈全都陪着祖母来寺里上香。
盛蕊看着对方老太太直夸宋清玉,而宋清玉面颊通红,眼睛不自觉往人家孙子那儿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啧啧啧。
她这小姑子,居然也盼着嫁人了。
可惜……盛蕊往老太太身后的男人看去,对方似乎对宋清玉没什么兴趣,甚至隐隐有些不耐。
突然,男人抬起头,两人目光在空中对上。
对方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盛蕊愣了愣,同样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