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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身体抱恙,应心平气和,莫要为后宫这些琐事费心了,”
  皇帝声音疲惫,“过去的事,我也不会再追究,还望母后以养病为重。”
  “陈官人……她真这样说?她为何……”一句话未说完,里面忽然没了声响。
  卫太后精明一世,绝对想不出,有一个人费尽心机入宫,就是为了扳倒她。
  所谓暗箭难防,我步步为营,她又怎么躲得了?
  倦倦热风从窗棂处吹来,吹的珠帘筚剥做响。
  很长时间的沉寂后,传来一声沉痛的低吼:“母后——”
  合庆七年,卫太后崩于长乐宫。
  国丧传出,失踪多日的睢阳王忽然出现。
  原来那日他乔装成内官入宫,被人无意派去捉青蛙。
  虽是夜里,无人发现他的身份,但他仍是吓破了胆,长乐宫便不敢去了。
  恰逢春华公主当日探望过卫太后留宿宫中,他就偷偷过去,央求春华公主带他出宫。
  春华公主是先皇九公主,非太后所出,却由太后养大。
  太后病重时她进宫探望,隔日一早就回了,而睢阳王就坐在她轿辇里出了宫。
  出宫后,睢阳王一直住在春华公主的别苑里。
  不想却让太后误以为皇上杀了他,以至病重。
  因是太后新丧,皇上并未追究睢阳王,只让他长夜跪在太后灵柩面前。
  出殡日,王室宗亲皆披麻戴孝,我站在妃嫔女眷之首,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
  胶西王一身素缟,嘴角微翘起,眼神玩味。
  我瞪他一眼,移开视线不再理会他。
  礼毕后,在观心阁设丧宴。
  请了一百零八位高僧诵经焚香。
  做法事时的僧人戴着狰狞的面首,滚烫的热风让人大汗淋漓,更觉得难耐。
  法事一结束,我便起身去更衣。
  到了后殿,见廊下一个身影站在一株梧桐树下,我停了脚步,对身后跟着的内官说:“你们都退下,本宫想清净会儿。”
  人都走开,我稳步走上前,望着墙头的一钩残月。
  虫鸣唧唧,身边的男人随手掐了一枝刺梅,道:“想不到本王能在未央宫看到你,呵,苏大人果然有眼光,恭喜董昭仪,董家就要平冤得反了。”
  “王爷真是个聪明人,本宫佩服。”
  “呵,过奖过奖。本王虽不喜欢皇兄,但更讨厌那个老太婆,你放心,我才不管你打得什么主意,这人世间少了一个讨厌的人,总是件可喜之事,相逢不如偶遇,你既然要在这种地方生活,那本王就送你一份大礼,”
  他从衣襟掏出一个布袋:“这是本王多年收集的稀世珍品,你总有用的着的时候。”
  我不动声色接过,里边的瓷瓶叮当做响,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什么。
  苏韩胄在朝中一直寂寂无闻,为人低调,但他并不是太后一党。
  因此当初被调去胶西国当国相,只怕是太后的旨意。
  朝中百官,谁都知道去胶西国任国官是件极凶险的事,去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要么被搜集数条罪状遭弹劾,要么意外身亡。
  苏韩胄为保全性命,全身而退,在上任前找到我,借着为我报仇,让我为他所用。
  他把我献给胶西王,实在是兵行险招,亦是因为他能洞察人心。
  胶西王好男风,是因为自小有隐疾,不能人道。
  在屡屡挫败中对女子生出排斥——只要一与女子亲热,便会大病一场。
  我女扮男装过去,他在心情松懈下与我身体接触,以至于无过激反应,他以为我不同……
  往事翻涌而出,那个清冷的夜晚,我求他放过苏韩胄,他说好,却要我陪他一晚。
  我与他赤身相拥,羞耻令我浑身滚烫,他在我耳边咬:“拿出你在青楼时的招数。”
  在碎玉院半敞的窗里,我瞥见过无数次男女行欢,我却不会。
  可我怎么能说出口,我还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
  那时候,我光着身,面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想起赵长卿说“我绝不要跟那个女人同床”,可是后来那个女人有了身孕。
  想起赵长卿第一次双眼迷离,我言辞生冷、严肃,明明白白告诉他:
  “长卿,我虽沦落青楼,但也从不随波逐流,自甘堕落,你我求的是个长久。”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其实不然,还是要争朝暮的。
  我没有招数,但我会亲一个人,抚摸一个人,柔情脉脉看一个人。
  不过是床笫之欢。
  饮下一樽酒,什么都能丢下了。
  可惜,胶西王是一潭死水,他数度未果,认命那一刻,疲惫厌倦地枕着我的手臂睡去。
  翌日,他就命人送我回长安城。
  那是我不愿想起的噩梦,那是我堕入深渊,永远无法治愈的伤口。
  经过那么多,还有什么过不去?
  我收起那袋各种各样难求的毒药,从自己发间取下一只发簪,轻轻放在他手中,微微笑了笑转身回去。
  国丧后,睢阳王被下令幽禁在自己封地,不得踏出半步。
  睢阳王心中明白,若不是太后新丧,惩罚不会这样轻,领旨后连夜赶回封地。
  皇上重新临朝第一天,就下旨解除陈官人的禁足,恢复贵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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