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
　　辛舟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拎着她的小箱子，准备去开门关门。临走到门口，躺椅上的客人睁开眼睛，突然开口。
　　“要份面。”
　　她忙去操作门边上的小亮屏，又道：“好的，要辣吗？我们家还有凉粉。”
　　客人坐起来，握着遥控器找电影看，似乎没听到。
　　辛舟又轻声问了一遍，对方才漫不经心道：“不要了。”
　　“好的，有什么需要请您随时按呼叫。”
　　从房间里出来，小心关门，一下子转身差点撞到了人。主管罗东发原本要骂人，光线落在辛舟脸上，男人又憋住了。
　　“小辛，刚忙完？”
　　辛舟点头，罗东发同他走在一起，又低声问道：“累不累啊？我那有红花油，你来用吧？”
　　这个点基本上没客人了，罗东发低头时候能瞧见女人温顺垂下的脖颈，不算白皙，但显得温顺无害。
　　走廊上只有轻音乐的动静，他胆子膨胀起来，就想要伸手去搂辛舟的腰。
　　手刚搭上去，像碰了铁钳似的，一下子被猛地拧住了。
　　“痛痛痛！”
　　他妈的！这女人手劲怎么这么大？
　　辛舟松开他，往前一步，“主管，我还有事，先走了。”
　　“唉你——”
　　辛舟步子大，转身折步就出了走廊，没几步进了员工休息室。她开门的动作没控制，门撞在墙上砰的一声，李芳芳听见了，捧着饭盒出来。
　　“咋了？”
　　辛舟走到柜子跟前放小箱子，又去洗手。手上有些黏糊糊的精油残留，今天她推销出去好几瓶精油呢。
　　一瓶精油卖给客人十块，分给她们技师是一块五。今天她能多赚九块！
　　李芳芳一边吃饭，一边靠在门边问她：“我上次说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辛舟回头，笑了笑，“我不急着结婚，除非和我一起养我弟弟，给我弟买房。”
　　李芳芳把勺子插进饭里，费解至极，“我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你这叫扶弟魔，你弟弟有手有脚读大学，怎么要你养了？”
　　“再者说，你做这行，也不好找对象啊。”
　　辛舟擦手，坐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气来，总算腰椎有了托处。
　　“不就是按摩足疗吗？”女人脸上显得纳闷，“我靠劳动挣钱，怎么了？”
　　李芳芳比辛舟早来这家店，准确来说，比辛舟早进城，城里闲言碎语，她没少听。就算是回村，她也不敢说自己做这个。
　　怕人误会，说她是去卖了。
　　再说，就算不是卖，整日里面手摸着人的脚捏来搓去，有的人也嫌弃，觉得不上档次。
　　她要再劝辛舟，挂耳的麦响了，“来个人，888 有客人。”
　　李芳芳饭还没吃完，辛舟道：“我去吧。”
　　“你饭不是还没吃吗！”
　　“没事，不饿。”
　　她出去找了新的精油放进箱子，又拿了新的料草。转到拐角，一眼望见罗东发堵在必经之路上。
　　辛舟忙了一天，忽而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累，比在家里种田锄地，摘蘑菇还累。
　　她甚至想，要不然回去让李芳芳过来算了。
　　但最后，辛舟还是挪动脚步，硬着头皮往前走，却看到罗东发点头哈腰的，“沈总您看，我们这边一直是专业化的管理...”
　　“行了，别说这么多，我带了会计，你把系统的流水调出来给他——”
　　那说话的年轻男人忽而回手一抓，“靳成言，你走什么啊？”
　　“累了，不想陪你折腾。”那男人开口，语调听起来不像普通话，显得有些古怪，辛舟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她是乐天派，擅长于从任何地方找寻笑点来愉悦身心。
　　“累了才要试一试，就当给我个面子，这家还是新开的，设施和培训都是最好的！”
　　沈明往前一凑，“要不试试精油 SPA？”
　　靳成言对此毫无兴趣，他直航飞机因为极端天气迫停，是连轴转了三天才回来的，只想倒头就睡。
　　“你——”
　　他没说完，沈明就将人推进那间包厢，男人转头时候正好看见穿着技师服的辛舟，“诶，你就是技师吧，快点。”
　　罗东发在一边擦汗，又瞪她。
　　瞪我做什么？我能飞过来？
　　辛舟快步走上来，微微点头算是问好，转身进门，关门。
　　男人站在包间里面，正捏着眉心，疲惫的靠在铺了一次性垫子的电动椅上。
　　一转头，同辛舟四目相对。
　　女人脸小，眼睛大，一点妆都没上，眉毛都没修，显得很青涩。
　　靳成言疑惑的皱眉，“你多大了？沈明这个店还招未成年了？”
　　说话间，他就要坐起来似乎准备出去找人。
　　辛舟熟练的把身份证从裤子兜里抽出来，递给他看，“二十二。”
　　她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靳成言其实只看清一个照片，一下子又收回去了。
　　靳成言还是有点怀疑，但他清楚，沈明虽然很热衷于赚钱，但还是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家要脸。
　　男人疲倦的躺回去。
　　辛舟问道：“先生，你要点什么吃的喝的吗？”靳成言摇头。
　　他其实只想睡觉，但人都叫过来了，赶她出去，到时候沈明说不定觉得是对方没服务好。
　　辛舟把灯关了，只有投影仪的光投在正对着按摩椅的白屏上，不刺眼。
　　靳成言手摸到了电动椅边上，想找往下放平的开关。他还没摸到，辛舟已经凑上来，替他往下放。
　　她身上一股奇怪的精油香味，像薰衣草。
　　靳成言收回手。
　　“这样可以吗？”他点点头。
　　辛舟打开坐垫，下面就是脚盆，水管直接连着的，套上一次性塑料膜，就能直接放水。
　　放水的间隙，她站起来，走到靳成言面前一臂距离的位置。
　　手并拢在腰部，抬头，直视着人。
　　“先生你好，我是技师 21 号，很高兴此次为你服务，希望您能收获满意的体验，有任何问题随时向我提出。”
　　然后猛地一鞠躬。
　　靳成言嘴角一跳，替人觉得尴尬，但他估计着这应该就是沈明说的培训了。
　　确实...最好...他没说话，辛舟也不好起身，等了三十秒，对方似乎察觉到了，才开口：“好的，我知道了。”
　　辛舟松一口气，起身。
　　正好水接好了，她利落的按照程序倒盐，又让人脱鞋试水。确定没问题之后才站起来，用房间里面的洗手间洗手。
　　洗完了，转身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按流程来说，泡脚的时候有头颈肩按摩，做完了，才放水擦脚，开始按脚。
　　她偷偷刷了自己的员工卡，看一眼对方到底点的什么套餐。
　　是时间最长的那一档。
　　她回头来看着对方，要是这个时候不做按摩，到时候会不会有投诉？思来想去，辛舟轻手轻脚上去，调整了下电动椅的弧度。
　　然后按了下去。
　　靳成言猛地睁开眼睛，什么东西打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