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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浅色短裤和T恤浸在阳光里,仿佛来度假般轻松随意。
  和我的冷漠戒备,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来干嘛?”我生硬地问。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疏离,他脸上有一丝惊愕略过,但随即就被自然地掩饰过去。
  “哦,我来找江叔叔,有些……关于公司的事。”
  “爸,沈暨白找你!”我朝二楼大喊,然后事不关己地继续低头浇水。
  搞笑,公司的事,不会打电话说?难道是国际长途费太贵?
  但他俩好像真的是在谈公司收购的事,二楼会客厅里,远程会议开了一整天。
  直至晚饭,我才见到沈暨白第二面,故交久别重逢我爸异常开心,非让我给沈暨白敬杯酒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我举杯,眼皮都懒得抬起,
  “谢谢你”。
  我谢谢你亲完我又告诉我你是我哥。
  他看我不情不愿的样子,笑得很好脾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盘子里的牛排我一动没动,蓦得站起身,“我吃饱了,先上楼了。”然后一路狂奔到卧室。
  或许他对我,真的就只有哥哥对妹妹的情分,所以才不懂我的悲凉。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腾到后半夜也睡不着,妈的这个贱男人的脸,为什么非在我面前晃!
  我是想他的,很想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溺死在他怀里的那种想,我想听他用虽没什么情绪起伏却又无比温柔的声音哄我说别怕,家里破个产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但现实里,他是个懦夫!流氓!垃圾!
  第二天我就跑出去躲了,我也是个懦夫。
  有个美国同学假期恰好回吉隆坡老家,听说我也在这边,激动得邀请我和她聚聚。
  我们玩了整整一天直到吃完晚饭还是不想回家,于是就一起去了当地很热闹的一家酒吧。
  好巧不巧,隔壁桌几个白人喝多打起来了,战火波及到了我们桌,我们正当防卫期间,不小心将勺子扔到了其中一个醉鬼脸上,对方勃然大怒觉得我们是蓄意挑衅,就这样我方被迫加入战斗……
  一个小时以后我狼狈不堪地坐在警察里局。
  沈暨白很快就到了。
  一进警局,气势汹汹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虽然身处异国他乡,他身边并没带助理保镖,但有些人天生不怒自威。
  大哥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蹲在我我脚下检查有没有受伤。
  我坐在椅子上,先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又因为很少见他这么紧张,赶紧站起来解释,“那个......惹事的不是我们……”
  他蹙眉,眸色阴沉,把我重新按回去坐好,“谁惹的不重要,你有没有受伤?”
  他认真的盯着我,我心虚的挪开眼睛,
  “没有”。
  毕竟,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行事没轻没重,随时都有我爸兜底的江大小姐了......换作以前,我早该打电话把我爸和沈暨白一起叫来的,顺道梨花带雨、添油加醋地给他们讲一遍今晚所受的全部委屈。
  最好再叫200个弟兄来给我造势。
  而此时身处异乡,被无端挑衅,周遭风声鹤唳。
  老江的境况已经很焦灼了,我不忍心给他低落的人生再浇一场倾盆大雨。
  眼角不自觉地开始泛红。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腕被沈暨白紧紧攥着,我无心也无力挣脱,或许此刻我内心本就需要一双紧紧抓住我的绳索。
  他盯着我严肃地又确定一遍,“真的没有受伤?一下都没有被碰到吗?”
  “嗯。”我点头。
  他这才起身,轻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坐在这里等,然后转身从容地去和警察交涉。
  他的纯正英文在东南亚发音的衬托下显得高贵无比。
  签字放人。
  吉隆坡晚风燥热,走出警局,我低头发现胸口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颗,可能是刚刚,也可能在酒吧的混战中,恰好在最关键的部位。
  随着走路时身体的幅度,内衣若隐若现。
  于是我抱着肩膀跟在他身后。
  沈暨白瞄了一眼我捂着的胸口,没说话,只是示意我上车。
  他默默地开车带我来了一个营业到凌晨的夜市——当地竟有这种地方,我从不知道。
  从小到大的人生里,很少逛地摊,面对眼花缭乱的档口,我有些不知所措。
  手突然被温柔拉起,我错愕抬头看向他,他没搭理我,脸上的表情慵懒又从容,自顾自地牵着我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穿梭在花花绿绿的档口里,我并没有心情去看花色款式。
  低沉又有些轻哄的口气在耳边响起,“这件怎么样?”
  沈暨白给我挑了件很local的裙子。
  我木然点头,实则毫无兴趣,只知道它是一件吊带款式的长裙,能蔽体。
  “穿上试试?”他耐心征求我意见。
  我再次无所谓地点头,毕竟再怎么样都比一路捂着胸来得强。
  但档口连个试衣间都没有。
  他随手拿起个被单当帘子,凭借身高地优势,将我严严实实地围起来。
  我在帘子里脱掉了衬衣,换上了新裙子。
  “......我好了。”我在帘子里闷声道。
  随着帘子的掉落,我穿着一身碎花充满异域风格的连衣裙站在他面前,裙子吊带很细,颈背曲线被完美衬托。出门前精心卷的大波浪经过今日种种已经没那么多波澜,松散得披在肩上,反而多了一种随慵懒的厌世感。
  我感觉得到他投来的直白的惊艳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垂下视线。
  狭窄拥挤的档口里,人群推搡拥挤,我脚下一个不稳被他很自然得搂进怀里,顺势又将我拉至摊位内侧,他则挡在了人流穿行的街道一边。
  这时我才发现他身后是几个浑身酒气的当地壮汉,正大摇大摆地边走边大声嚷嚷着一些听不清的醉话。
  我抗拒地推开他,站得离他稍远一些。
  “果然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他含笑的眼眸里,有某种很深沉的欲望,不易察觉又毫无遮掩——他有时候真是坦荡到让人招架不住,但为什么有时候又那么模棱两可。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现在应该是真好看,男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我耷拉着一张驴脸,心想你这个该死的渣男。
  他该是看得出我的情绪,但这并不影响他欣赏我的美,两者好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互不打扰。
  “回去吧,我困了。”我意兴阑珊,看着他付好了钱,把我换下的衣服打包装好。
  然后一路无言,直到车在家门口停下。
  我闷闷地下车,可惜了这条裙子,出场一共不到半小时,还没被更多人看到,我就要回家把它脱掉。
  沈暨白从身后叫住了我。
  “江梨,你生气,是因为我瞒了你江叔叔的事?”他声音低哑凛然,有些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呵呵,何止,这简直是你所有罪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桩。
  见我没说话,沈暨白继续,
  “还是你觉得,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
  呵呵,你应该问问你哪里让我满意,亲完了就跑,跑完了去和别人约会,你还是个人呐?
  “说话。”他有些急,身后的压迫感又增加了几分。
  我嘴唇翕动,咽了口口水,背对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身后的声音变得缓和一些,似乎加了些轻哄的成分,“到底因为什么不开心,跟我说说好吗?”
  我终于转过身,艰难开口,
  “沈暨白,以后我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你何必纠结这些呢?我以后不会和你有什么交集,也不会出去到处说我们的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沈暨白直接愣了那么几秒,像是cpu烧了。
  半晌,他皱眉,“江梨,你脑子没问题吧?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有问题,所以你更要离我远点!”我陡然变得激动,心里七荤八素的情绪瞬间开始疯狂长。
  我必须趁它决堤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于是转身大步往房子门口走去,不想多跟他再废话一句。
  他追下车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里有明显的愠怒,“江梨!成熟点,别耍小孩子脾气,有话我们说清楚!”
  我站住,竭力控制呼吸,
  “好,那说清楚。”我咽了下口水,许是因为激动,气息有些急促,“我喜欢你,你会娶我吗?”
  “......”
  他没说话,但怔住的那一分钟告诉了我全部答案。
  我甩开他tຊ胳膊,夺路而逃。
  往日里那些温柔不过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与性格,和深情与爱,没有半点关系。
  他跟你聊风花雪月,带你做尽浪漫之事,无非为了满足自己的身体冲动或精神需求,你可以只满足其一,也可以二者兼具,但只要说句要他娶你,他就立刻无处遁形。
  我的情绪正在逐日崩溃,自从沈暨白来到这里,失眠就日益严重,直至现在,闭眼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其实林阿姨刚走那两年,我就曾度过一段艰难的失眠期,最难熬的时候,药物都无法缓解。
  那些日子里的睡眠,也经常夹杂着奇怪的梦。
  梦里的视线总是虚幻不清,周遭又格外嘈杂刺耳,我好像认识林阿姨很久,又好像她并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林阿姨,因为那个人,让我叫她“妈妈”,并指着一个陌生男人,让我叫“爸爸”。
  梦里的爸爸,是一个绝对陌生的模糊轮廓。
  醒来偶尔会头疼欲裂,有时候中途便会惊醒,然后整个后半夜都处于无尽的惊悸……
  总之无数个辗转难挨的梦里,只要那个所谓的“妈妈”一出现,就总伴随着揪心的恐惧与不安。
  医生说这属于心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我想大概是林阿姨的离开对我打击太大了。
  这两年我已经不太做那种梦了。
  但即便现在无梦的日子,躺在床上的我依然生无可恋。
  这个角度的天花板,这些天我已经不知道用眼睛勾勒了多少遍。
  半夜,终于烦躁到不行,索性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披了件睡衣,连灯都懒得开,我只是借着昏暗的夜灯,摸到了二楼藏酒室,直奔冰箱而去。
  冰凉的啤酒下肚,浇灭了心头些许烦意。
  由于我转身的时候酒瓶还在嘴上喝着,这直接导致撞在沈暨白怀里时,给自己呛了个半死。
  气泡浓密的液体突然遇见空气,剩下半瓶酒便汩汩地冒出来,全部洒在胸口。
  带着浓厚小麦醇香和酒精气味的混合液体,顺着脖子和胸口往下流,弄湿了一大片丝绸睡衣。
  随着我的咳嗽,湿透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好死不死我还没有穿内衣!
  灯光昏暗,我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他看不见看不见……
  但压根就没给我缓冲的余地,只感觉两只胳膊被很用力地抓住。
  “你干嘛?”我想甩甩不开,极度不耐烦。
  他突然低下头凑近,
  “你想什么时候嫁我?现在?还是大学毕业?我都可以。”
  眸光深邃如潭,语气温柔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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