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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早就等在府上了。
  一直派人盯着门口,只要王爷王妃一回来,第一时间就通知他。
  这会儿王老已经喂了王妃解毒之物,也将肩胛骨上的伤口重新缝合上了药,这才跟凤翎禀告道。
  凤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女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乎他的预料。
  能让伤口瞬间愈合的药膏,却也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怕是再在宫中耽搁一会儿,她就会露馅。
  好一个瞒天过海。
  “她怎么还不醒?”
  凤翎看了眼还在床榻上昏睡的卿月,出声道。
  “王妃受伤本来就重,加之失血过多,这会儿昏迷是对身体的一个休养,不过今个晚上,王妃可能会生高热。”
  王老道。
  “嗯,下去吧。”
  凤翎摆了摆手。
  凤翎看着床榻上面色如纸,即便昏迷着也紧皱眉头的女人,愈发的有些猜不透她的目的。
  杀卿月,刺穿楚宴的手,这一件件的事儿,真是如她所说,她的目的是想要楚宴的命?可是为什么?她之前在乡下长大,与这京都城的人何曾有过交集?而她与楚宴之间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王爷。”
  王老本是要出去,但斟酌半晌似有犹豫,终是鼓足勇气开口。
  从思索中回神,凤翎扬眉,“还有事?”
  “王爷,老臣在宫中三十年,也曾外出游历,都不曾听过谁能一夜之间炼制出这等药膏,生死肉白骨,王妃医术已是出神入化,王爷您身上的毒或许有解了,还有您的腿……”
  “出去吧。”
  凤翎摆了摆手,打断了王老的话。
  王老看着凤翎的脸色,叹了口气,终是退了出去。
  王爷的腿是不可碰触的逆鳞啊。
  但若是王妃能解王爷的毒,那也是上天恩赐。
  ……
  室内。
  烛火燃着,偶尔爆出一声轻响。
  凤翎坐在轮椅上,陷入沉思,他的腿曾找过无数御医,却都被告知此生想站起来无望了。
  这个女人的医术他看在眼里,也许能救他,但是……
  “爹,爹爹……”
  就在此时,床榻上昏睡的女子这呢喃出声,他离的有些远,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便操纵轮椅走到床榻边上,微探下身子,想听听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她清醒时,嘴里没一句实话。
  “爹,爹爹。”
  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落,一串又一串,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卿月梦回年少。
  今日在宫中见到爹爹,听到他说的那些小时候的事情,让她整个人都绷不住了。
  她想到年少时候跟爹爹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她已经很大了,爹爹还常常将她举过头顶,扛在肩头。
  她小时候跟着二哥调皮捣蛋,回到府上挨揍的总是卿湛。
  爹爹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他那样铁血冷硬的男人,在街上看到新鲜的糕点,好吃的水果总会给她跟娘亲带回来一些,二哥没份儿,总会被气的跳脚。
  后来爹爹因为受伤退出前线,将手上兵权全交给大哥,自此一直便留在京都府上,陪伴她的时间更长了,不管她想要什么,闯下什么祸,身后都总有爹爹在。
  “本王不是你爹。”
  听到床榻上秦晚的呢喃,凤翎冷讽道。
  不过心里却是不屑,就秦相那种爹,要他干什么?不是从小就把你扔到乡下去了?
  大概是凤翎的声音刺激了卿月。
  她梦中情景一转,竟是又回到了落叶山顶那一日。
  她惨死,毁容,被踢下悬崖。
  那时,她刚刚怀了身孕,孩子父亲不详,据说是乞丐的儿子。
  “我恨你,我不会放过你!不会!”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那苍白的唇瓣中溢出,她伸出手胡乱的挥舞,一把扣住了凤翎的手臂。
  凤翎没想到她在睡梦中也会突然动手,一时不查,竟被她抓了个正着,抽都抽不出来,似要被他折断,她不知梦见了什么, 声音中带着兽类泣血般的哀鸣,好像她正在经历一场残虐的屠戮。
  “秦晚,醒醒。”
  凤翎呵斥。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卿月字字泣血,似乎连灵魂都染着恨。
  凤翎眉头整个皱起来,看的出来她是陷入梦魇了,而且她明显是在生高热。
  “秦晚,你给本王醒过来,听到没有?”
  眼见她这情况不对,凤翎当即冷呵一声,猛地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动作之大,让卿月那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出了血。
  剧痛传来,床榻上的卿月刷的一下睁开眼,眼前一片血红,似有一瞬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隐约看到边上似有人影,竟是抬手就朝着凤翎的脖颈攻击而去。
  “秦晚,你想死!”
  凤翎脸色大变,索幸反应也快,一个偏头闪过,生生的按住卿月的双手。
  肩膀传来的疼痛感,和凤翎的呵斥声,将卿月惊醒过来。
  她记起来了,她现在是秦晚。
  “凤翎?”
  卿月嗓子有些哑,看清楚了床榻边上的人,出了声喊道。
  又是直呼他大名。
  “你发什么疯?”
  凤翎拧眉道,刚才这女人睁眼的瞬间,那双满是杀意和恨意的眸子惊的他都心口一跳,这是梦见什么了?这么大的仇恨?
  这要不是他反应快,怕是会被她给掐死。
  “我做噩梦了,现在没事了,你松开我。”
  卿月睫毛轻颤,出声道,心口仍在剧烈的跳动。
  凤翎查看了一下她的神情,似褪去了癫狂之态,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便松开了手。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丫鬟呢?”
  卿月全身上下有些无力,刚才攻击凤翎那一下,似是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梦见什么了?”
  两个人同时出声,话音落下,又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屋内烛火跳跃,晕染的人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彼此眼底的神色。
  凤翎见不管问什么,秦晚都一副不会开口的样子,冷嘲的嗤了声,“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王爷先出去吧,我有些累,想先休息。”
  卿月下了逐客令,她这会儿身心俱疲,没有心思应付凤翎。
  “呵……”
第3tຊ4章 寿辰请帖
  凤翎凤眼冷漠的看着面前床榻上这女人,她脸上神情疲惫,眼中似带着厌烦,冷笑一声,凤翎沉着一张脸,转身操控着轮椅就出了屋子,一句话没说。
  自上次梦魇,卿月给凤翎下了逐客令,凤翎再也没有踏进她的院子。
  而卿月也一直待在屋子里安静的养伤。
  她跟湘琴之前住在兰芷院,后来搬到了北院,提字清风院,也正是她改成药房的院子。
  一晃大半个月便过去了。
  据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抓住刺杀幽王妃的凶手。
  而后秦家派人来送信,让她回府一趟。
  卿月理都没理,这秦家人跟她何关?真正跟他们有关的是秦晚,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卿月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指挥着湘琴给花园里的花浇水。
  便听轮椅滚动声响起,凤翎一身枣红暗纹锦袍出现在卿月的视线中,自上次她下了逐客令,凤翎甩袍离开,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一次都没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不信任她,卿月一直知道这一点。
  但她也无所谓,她已经表明了态度,又拿出了诚意,甚至医术还能救他的命,两个人以前暂时达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
  “王爷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卿月起身,行了个礼,出声道。
  凤翎绷着一张脸,拧着眉头看眼前这个女人,他确实是有些看不懂她,这半个月她真就什么都没干,一次都没出这院子,当然,也一次没去找他。
  几天前,他毒发了一次,愣是咬牙忍了一宿,没去喊这女人过来。
  两个人似在无形中较劲。
  “十日后,长公主寿辰宴,递了请帖,你去吗?”
  听到凤翎的话,卿月一愣,长公主寿辰宴,那是高门大户都会去贺寿的,只因长公主楚钰的身份太过于尊贵。
  长公主楚钰与楚皇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当年楚皇夺嫡之时,万分凶险,便是长公主一路护送,且在万分凶险之际为楚皇挡了刀,差点儿丢了性命,也因为楚皇对这位长公主极为敬重和厚待。
  不仅赐封地,赏府邸,更是在京城为其盖了长公主府。
  招选的驸马也是长公主亲选,是当年的文科状元。
  两人恩爱无比,只得了一女,名为程依灵,出生即被封——平阳郡主。
  平阳郡主性格骄纵,却最是仗义,前世与她是极好的朋友,她是因为楚宴才认识的平阳郡主,刚开始的时候两人看彼此都有些不顺眼,毕竟都是有些张扬的性子,加之同性相斥,所以每次见面都是吵嘴不停,楚宴常常被吵的无可奈何,但他总有办法将双方安抚好。
  可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吵着吵着竟莫名的成了好朋友。
  她带着平阳郡主见识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上山抓鸟,下河摸鱼,挖洞捉鼹鼠,甚至于下赌坊,换男装逛花楼,那混账事儿是一点儿没少干,两个人也因此被禁足好多次。
  想起过往,卿月目光有些放空。
  从她惨死到重生已经过了快三个月的时间,她见到了二哥,见到了爹爹,却一直没有见到娘亲,长公主生日宴,娘亲应该会去吧,她真的好想好想娘亲。
  “去。”
  卿月道。
  “你倒是胆子大,这次长公主宴会,府上必然大办,京城里的有名头的世家怕是都会到场祝贺,到时候免不了各种节目,你自乡下长大,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那地方可用不到医术,怕是会被人刁难,到时候会很丢脸,你确定要去?”
  凤翎冷声道。
  “我会不会被人刁难,不是取决于王爷的态度吗?”
  卿月抬起眼,视线淡淡的落在凤翎的脸上。
  两个人目光相对,一场无声的博弈。
  最后两个人都没再开口,凤翎似乎只是过来通知了一下消息就离开了,卿月在凤翎离开之后,一双清眸看着园中的某一处良久未动。
  这大半个月她一直在养伤,便什么都不能做。
  但如今,长公主寿辰,她是一定要做些什么的。
  若她记得没错,长公主这人偏爱戏曲,每年寿辰都会邀请梨园进府唱曲。
  夜幕落下,天上已是出现了星星。
  卿月用了晚膳之后便出了府院。
  “王妃,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吃多了,出去消消食,无需跟着我。”
  卿月出了煜王府,便戴上了毡帽,朝着南街的方向走去
  卿月一出府,便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她知道应该是凤翎手下的人,她眸光微微一闪,只装作不知,几个拐弯径直朝着一处小巷的后门走去。
  “我找周老板,就说是来给他小孙子看病的。”
  *
  煜王府,书房。
  暗影禀告,“主子,王妃出了王府之后去了东巷街第二胡同的一户人家,属下查过,那家主人是梨园的老板,名叫周和。”
  烛火映照间,凤翎脸上神色明明灭灭,秦晚她去找梨园老板作甚?
  半晌他挥了挥手,“退下吧。”
  十日后。
  一大早,卿月便早早起身梳洗打扮,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裙子,裙摆层层叠叠,看起来不拖沓,反而每走一步都像是蝴蝶翩跹似的,腰间坠着流苏,摆动间都跟裙摆相呼应。
  湘琴虽然胆子不大,但却是个心灵手巧的,帮卿月梳了个结寰式发型,头上也只插了一支金步摇,显得素雅又尊贵。
  “王妃,您真漂亮。”
  湘琴现在跟卿月很熟了,也知道了她的性子,跟她说话的时候便放大了胆子。
  “是你手巧。”
  卿月夸赞了句,她没忘记小丫鬟上次在她受伤的时候护着她,甚至敢忤逆一下凤翎的事情,是个衷心的,那她便不会亏待了她。
  “王妃,王爷已在前院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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