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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向屿挑眉,示意她把话说完。
  周穗也没有隐瞒,就把涂睿的想法跟他说了。
  博雅中学因为这件事名声滑坡很大,学校希望她能接受媒体采访,借宣传个人事迹的契机,将学校的声誉往回拉一拉。
  她没说是为了单晓敏,只说他作为主管医生,全程负责她的手术和康复过程,如果他能现身说法,将会对这次宣传活动有非常正面的影响。
  段向屿似乎并不意外,但也看不出来高兴。
  “周穗,我是你俩play的一环吗?”
  周穗笑笑,歪着头看他,引诱似的说:
  “是啊,你还是很重要的一环呢。在我这儿当小三也能上桌吃饭。来不来?”
  她本就是那种浓重艳丽的长相,即便化着淡妆,眼波流转间,莫名带着一股妖冶的气质。
  段向屿这才注意到,周穗今天是精心打扮了的。
  里面是黑色赫本风过膝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浅米色灯笼袖开衫,长卷发慵懒又自在地散在肩头,像《勇敢传说》里的梅莉达公主,出了这道门就要跨上马背,举起弓箭,乘着朝阳去征服远方。
  段向屿本来是有些沉溺的,转念想到这身打扮不可能是为了见他,更可能是为了跟涂睿约会,浮在嘴角的笑容彻底收回去,转而漫上心头的是妒意。
  “你知道我对你复工是什么态度,回去查查出院小结。”
  办理出院手续时,出院小结上说得清楚,要休息至少半年,复查之后无碍之后才能正式上班。
  “段向屿,这一届学生我带了三年,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缺席,眼瞅着胜利的果实拱手他人,那跟被人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周穗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哀求。
  说到这里,段向屿似乎有了兴趣。
  他转回身来认真看着周穗,唇角微微弯着:
  “努力三年却两手空空的事儿还少吗?有的人恋爱谈了三年,连个分手的原因都不知道,那才跟戴绿帽子没区别。”
  段向屿说着,伸手在她头顶摁了几下,用一种历尽千帆的语气说:
  “看开点吧年轻人,生活对人类进行的是无差别毒打,现在只是轮到你了而已。”
  周穗气的唇角抽搐,十指岔开插进发缝里,整理头发。
  说话就说话,摁我的高颅顶干什么,花一小时吹成这样容易吗?
  这哪里是生活在毒打我,明明是你在毒打我。
  埋怨归埋怨,周穗还是有经验的,段向屿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耐不住磨。
  只要死缠烂打,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要不然这样,到时候你就出个人,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用说,全当去吃席。”
  周穗继续奉上笑脸。
  段向屿抬眼看她:
  “今天开你那个剁椒鱼头了吗?”
  “开了开了。段医生你要去哪儿?我免费当司机。”
  段向屿笑笑,垂眸看着她说:
  “不是说要扯平吗?昨晚我请你的,今晚你是不是得请回来?”
  “没问题,地方你挑,吃完这顿饭这就算你答应了哈。”
  周穗冲段向屿摇一摇手中的钥匙,怕他反悔。
  段向屿冷冷地瞥她一眼,并没答应,似是而非地说道:
  “门口等我,我换个衣服就来。”
  ***
  段向屿并没有如他承诺的那般准时出来,洗完澡换完衣服,正巧碰上病房里有个病人尿检报告异常。
  术后尿血不是开玩笑的,需要排除内出血,段向屿又开检查,观察半小时,确定无碍才安心下班。
  周穗一直在医院正门出口等着,出门的时候门禁显示两小时01分钟,无奈扫码交了60块停车费,心疼得龇牙咧嘴的。
  段向屿看她这个小气抠搜样,忽然觉得心里格外舒坦。
  等两个小时就心疼了?
  他都等十年了,这帐该怎么算呢?
  **
  周穗夜间视力本就不好,车技也一般,路过人多的路口几乎是蹭着人的肩膀过去,看得段向屿额头冒汗,只好强忍着腱鞘疼痛,换他来开车。
  正值下班高峰期,段向屿把车子停在老商业街的路口,领着她穿过夜市,走进一家门头豪华的烧烤店。
  不出意外,还是老熟人的店。
  这个老板以前是在实验一中门口摆摊卖羊肉串的,他的肉串块儿大,味道棒,价格不贵,每到放学时都会围上好几层人。
  高三太苦了,对于周穗来说尤其是。
  她此前一直在准备留学,乍转到国内高考赛道,要付出比别人多出几倍的辛苦,才能收到等量的回报。
  那个时候她每天都在期待晚自习铃声敲响,因为可以跟段向屿和庞晓鲲一起等老板烤羊肉串。
  他们两个学霸会帮周穗复盘她当天的卷子,但周穗基本上听不进去,她一直盯着那些肉串。
  看它们在炭火明暗间翻转,色泽从红润逐渐转到金黄,直到滋滋冒油时,撒上孜然和烧烤粉,咬一口外焦里嫩,微辣中带着鲜香,感觉血条立刻拉满,可以再做十张卷子。
  高考后没多久,学校整治门口的小摊小贩,这个羊肉串摊子就和铁板鱿鱼还有章鱼小丸子一起被清走了,学校的保卫处一度成为全校学生的公敌。
  时隔多年,这老板都在最豪华的商业街开上店面了,老天爷还真不辜负努力的人。
  段向屿拿出手机扫码点餐,老板过来送凉茶,一眼就将他们认出来了。
  “哎呦,原来是你们两个,这么多年不见还在一起呢?真是稀奇啊!”
  周穗笑笑,不忍心戳破老板的好心情,应和着说:
  “是呀大叔,托您的福。”
  老板见到老主顾太过热情,八卦着问:
  “大学毕业了吧,现在在干嘛呢?”
  周穗笑着答:
  “我当老师,他当医生。”
  “不错呀,都是利国利民的好营生,结婚了没有?孩子都该上幼儿园了吧?”
  “没有,”
  周穗瞥段向屿一眼,把锅甩过去:
  “他不要。”
  老板是60年代人,眼下孙子孙女都能满堂跑了,实在是不理解这些年轻人的活法。
  “可不能不要孩子,不能老学网上搞什么丁克。事业是永远拼不到头的,人活一辈子,不就活个儿孙满堂合家欢乐吗?”
  看段向屿被数落得手足无措,周穗可开心了,使劲点头附和。
  段向屿点完餐,靠在椅子上,彬彬有礼地对老板点头说:
  “您教训得对,今晚回去就做功课,响应国家号召,连生三个。”
  “哎嘿,这就对了,你们等下哈。”
  老板垫着小碎步跑到后厨,用一个青花浅碟端出来两枚乌鸡蛋,冲段向屿挤挤眼:
  “正宗双黄乌鸡蛋,用人参和肉苁蓉煮的。男人不虚,下一代才更有希望呢。赠送的啊。”
  段向屿眉心皱得像铁疙瘩,周穗都笑岔气儿了。
  “耍我好玩吗?”
  周穗收住笑容,揉一揉发痛的脸颊说:
  “老板看人很准的。补补吧。”
  “一起吧,”
  段向屿拿了一枚鸡蛋,将另一个推到她面前,不动声色地说:
  “我虎牙有点尖,你颤抖的时候忍着点儿。”
  周穗赶紧举手投降。
  耍流氓这事儿,段向屿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春天真的来了,发霉的世界被白天的阳光晒透,老树新枝繁茂,散发着向上的生命力,万物都在跟着夜莺吟唱自由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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