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对冉星的杀母之仇并未有多么铭心刻骨,因为在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对冉星和小舅舅一家所做的事,他知道这是因果报应。
可他太爱冉星了,在无数个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时,唯一想要依靠的,竟然永远都是冉星的怀抱。
那太过铭心刻骨的第一次,竟然成为了抚慰心中创伤的灵丹妙药。
冉星让顾言躺在榻上,她就坐在顾言的身侧,然后贴近他的肚子。
顾言看着冉星乌黑的发顶,想要伸手去触碰,却又咬着唇,生生的忍住了。
冉星两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不在顾言的肚子上施加任何压力。
那薄薄的肚皮被不知道是小脚还是小拳头左一下右一下的划拉,小小的,还挺有劲儿。
她很开心,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道:“你们乖一点呀,别弄疼了你们阿爹,他怀着你们其实很辛苦的。”
顾言喉咙滚动,压下了忽然而来的酸涩,轻声道:“没,没关系的。”
冉星起身离开榻边,沉默的走到了窗户边,看着蓝紫的天际里划过一道道闪电的长蛇。
夜色斑斓,风雨欲来。
顾言抬眸悄悄看了过去,他以为冉星是生气了。
冉星其实很适合黑色的衣裳,简单干练,冷俏中带着杀伐果断的气场。
她把长腿架在景窗上,双手抱在胸前,慵懒自在的将头靠在窗槦上,乌黑的发色与黑夜几乎融合在一起,只是她的五官太过明艳,仿若点亮了整个黑暗的月华。
顾言捧着肚子,沉思了片刻,便缓缓开口道:“孩子也是你的,你……你可以给他们一个名字吗?”
近乎卑微的语气,让人听了……很生气!
冉星在猩红的圆月下回头,目光幽深黑暗的让人望不见底,只感觉到那漩涡似的眼神里透出的几许凉薄。
“顾言,我的孩子不可能是私生子,你懂吗?”冉星唇色娇艳,吐出的话却冷冰冰的,让人听了生寒。
顾言端坐在榻上,眼神慌乱的不知道该看哪里,他很害怕和冉星那灼热的目光对视。
“我只是想……”
冉星粗暴的打断他的话,“顾言,别怪我没提醒你,在这个世上,你和孩子若没了我的庇护,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软得不行,来硬的总可以吧?
毕竟自己给的提示都这么明显了,总不能让她觍着脸问人家嫁不嫁吧!
见顾言久久没有回应,冉星选择给他留一些思考的时间。
“孩子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男孩就叫亦凡、亦可,女孩就叫安宁、知许。”
“这些名字真好听。”顾言低声呢喃。
冉星心里一暖,撇撇嘴,“当然,也不看看是谁起的。”
窗外的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下雨了......”冉星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幕。
顾言想起身,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要走吗?”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冉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时间很紧,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她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顾言撑起一把伞,和冉星一起走进了雨中。雨水打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们默默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雨声在耳边回荡。
直到一行人将冉星送到山脚下,见冉星上了小舟,顾言才转身离去。
他的心情异常复杂,冉星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知道,冉星这人睚眦必报,又有心软单纯的一面,她有时候就像个珍惜玩具的小孩子,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细心呵护。
这样的她,一旦被触碰到了逆鳞,必然会让你后悔做人。
*
冉星赶在天亮以前回到了窑子里,她脱下夜行衣藏起来,换上昨夜沾染了胭脂的灰褐色衣裳。
昨夜被迷魂药迷晕的小倌儿突然动了动,冉星立刻躺在了床上,凌乱的衣裳和身上的红痕让突然醒过来的小倌儿看了也害羞了。
“座上,您……”小倌儿把手放在冉星的脖颈处轻轻划过那些红痕,心疼道:“都怪奴家粗笨,会不会弄疼您了呀?”
冉星在迷香里加了点儿别的东西,中药者会发春梦,身体的实际感觉都会无比真实。
冉星觉得这男子美是美,就是腻的发慌,她也不是什么饥不择食的女人,于是在小倌儿各种撩拨之下,十分干脆的跳下床,丢下一袋银子道:“昨夜你也辛苦了,去买些衣裳穿,对了,要是和我同行的人问起来,你务必据实相告。。”
小倌儿见到这么多,笑开了花,对冉星抛弃了一个媚眼,忙应道:“知道知道,要是有人问起来呀……奴家这腰痛腿软的,可得好好休息几天才缓得过来呢。”
小倌儿以为冉星就是出于女人的自尊心,想把其他几人比下去,而冉星的目的就是让那些暗中观察她的人意识到她不过就是个酒肉之徒而已。
天光大亮,众人神清气爽的回到了船上,谁知道昨夜和冉星睡一张床上的那个小倌儿追到了码头,期期艾艾的哭着送别,一副牵肠挂肚,情深千尺的模样。
有个叫吴萍的胥吏打趣冉星道:“冉大人果然是情场高手呀,这春风一度倒还惹上情债了,哈哈哈哈。”
冉星故作懊恼道:“啧,没办法,我这人对柔弱美男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不过,这这些事儿你可别回了徐州还说,小心让我那夫郎听了跟我闹。”
吴萍摇摇头哈哈大笑:“冉大人呀,你到了南理可别犯这样的浑呀,听说苗疆少年可都擅长蛊毒,小心给你种上什么情蛊,让你这辈子都要受他折磨哟。”
冉星脸色一变,一副被听闻吓坏了的样子,拉住吴萍道:“吴姐,那你到时候可得帮帮我,说实话,我这次去南理,目的就是想尝尝那苗疆少年的滋味呢。”
吴萍猥琐一笑:“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哈哈哈。”
冉星的感觉自己的道德之光已经在阴暗爬行了。
“那说好了,咱们别告诉其他人,到时候就我俩……”冉星将吴萍拉了过来,两人靠着头悄悄说道。
‘起锚咯~’
随着船妇一声响亮的号子,大船迎着朝阳缓缓前行。
船刚走了不久,河面上突然飘过来许多具尸体,因这片水域比较平稳,所以它们并未被冲多远,反而就在沉船的周围漂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