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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点,贾鸣在一个街心公园见到二愣子,给了他几张钞票,叫他继续帮自己查找江世旺生前的秘密房产。像二愣子这样的包打听,贾鸣前后找了好几个。
  二愣子没想到贾鸣出手这么大方,顿时眉开眼笑,主动说,还有个事,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贾鸣说,说来听听。
  二愣子说,我碰见有人在我一个远房二叔的药店悄悄打听磺胺粉,说他愿意出高价买。
  贾鸣追问道,这人是谁?你认、认识吗?
  二愣子说,我不认得。问二叔,他说是庆祥堂诊所的老板,还叫我别说出去。
  贾鸣寻思半晌,又甩给二愣子一张钞票,说,这个情报有、有用。
  二愣子乐开了花,惊讶地说,值这么多钱?
  贾鸣笑笑说,好好干,我不会亏、亏待你!
  二十分钟后,贾鸣摇头晃脑地出现在庆祥堂诊所。他打量着挂满一整面墙的锦旗,朗声念道,医德高尚,医术精湛。华佗再世,妙手回春。苍生良医,杏林典范。救死扶生,恩重如山。这时他竟然口齿伶俐,一点也不磕巴。
  贾鸣转身打量着孔泉,呵呵笑道,孔大夫,当代神、神医啊。
  孔泉淡然一笑,没说话。
  贾鸣坐到孔泉对面,伸出右手,说,请神、神医给我瞧瞧。
  孔泉微微皱眉,给贾鸣诊脉。
  孔泉说,这位兄弟,看你的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不像有什么毛病。
  贾鸣嘻笑着说,我有心、心病。
  孔泉一愣,也跟着笑了,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只怕无能为力。
  贾鸣脸色一沉说,你就是我的心、心药!不跟你兜圈子了。老子是军统的,知道你找药店高、高价买磺胺粉,跟我走、走一趟吧。
  孔泉大惊,忙站起来说,长官,你弄错了,我没买过磺胺粉。
  贾鸣冷笑道,嘴硬是吧?老实告诉我,你帮谁买磺、磺胺粉?是不是哪个受了枪、枪伤?
  孔泉越发慌乱,脑门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贾鸣把一条腿舒服地翘到桌面上,见孔泉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不禁得意地笑了,轻声说,看你个怂、怂样,也不像共产党的外围。我这人一、一向心善,可以给你个机会。
  孔泉紧张地问,什么机会?
  贾鸣说,破财消、消灾的机会呗。你自个儿惦、惦量,是跟我走,搭上半条命,还是花点碎、碎银子,把大事化小,小、小事化了?
  孔泉这才醒悟,敢情对方没想查办他,只是来敲竹杠。孔泉苦笑道,您看我这门面本来就小,药价又压得低,碰上穷苦病人,不收一分一文,每个月也落不下几个子儿,哪有银子孝敬您?
  贾鸣没想到孔泉这么不识抬举,恼火地说,给你脸不要脸,看来你还不知道鬼、鬼门关是啥滋味,老子这就领你去尝、尝尝。
  孔泉顿时慌作一团,忙说,长官,我真是手头紧。
  贾鸣瞪了孔泉一眼,拉下脸说,跟我哭、哭穷是吧?
  就在这时,贾鸣头上突然被一记拳头不轻不重地捶打了一下。贾鸣大怒,霍地站起来,转过身,正要气势汹汹地开骂,突然发现立在面前的是苏兰,赶忙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生生咽下去,挤出笑脸说,是嫂、嫂子啊。
  苏兰笑道,你是不是正想骂,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贾鸣嘻哈一笑,说,我这脑壳,只有嫂子的玉手可以随便敲、敲打,这叫打是亲骂、骂是爱。别人可碰、碰不得,碰了会要命的。
  苏兰白了他一眼说,跟嫂子没大没小。刚才我可都听见了,你还想让孔大夫孝敬你?
  贾鸣说,没、没有,我跟孔大夫开、开两句玩笑。
  苏兰正色道,我可告诉你,孔大夫是位好大夫,也是个大善人,跟嫂子是老街坊,你别乱打他的主意。
  贾鸣呵呵笑道,逗他玩的,嫂子别、别当真。我先走了。
  贾鸣一转身,飞快地溜之大吉。
  苏兰对贾鸣的背影大声嚷道,没病就别往孔大夫这儿跑。
  孔泉看着苏兰,感激地说,苏老板,真不知怎么感谢你。
  苏兰笑道,谢啥呀。这个磕磕巴巴的家伙叫贾鸣,就这副德性。我说话不管用,回去再跟我家止安说说,叫他提醒贾结巴别来骚扰你。
  孔泉越发感激,说,那太好了。谢谢苏老板!
  苏兰说,他刚才说什么,你从药店高价买磺胺粉?
  孔泉苦笑道,我本想倒卖点磺胺粉赚个差价,就在药店里问了那么一嘴,根本没有买,想买也买不到。
  苏兰笑了,说,这样啊,那就更不用怕他了。对了,再给我来两副那个什么汤。
  孔泉说,通窍活血汤。
  苏兰说,对。得让我家止安每天三顿喝,快点好起来。
  上午十一点,孔泉匆匆来到东北米面店,见到刚刚回来的关隐达。孔泉懊恼地说,帮你忙帮出了麻烦。
  关隐达一惊,问,怎么啦?
  孔泉说,磺胺粉的事,不知怎么让军统的贾鸣知道了。
  关隐达忙追问,你全说出来啦?
  孔泉说,还没有。好在他只是敲竹杠,又有山东饭店的苏老板及时解围。
  关隐达安慰道,别急。就算他们真来查也不怕,柳眉确实是让一贯道的小混混给打伤的。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杨峻如出现在永和洗衣店,将一件咖啡色的风衣放在店里清洗。女店主进了里间,杨峻如打量挂在店里的衣服,一眼发现其中有一件藏青色男式外套,急忙移步过去。
  杨峻如不知道,顺路过来拿衣服的李止安,此时就站在对面的街头,透过玻璃橱窗,一眼就看见她正在仰头查看那件藏青色外套。
  李止安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却又不是太惊讶。他突然意识到,杨峻如多半已捡到了那颗黑色纽扣,正在怀疑扣子是从他那件新外套上脱落的。
  他忍不住想,这位曾被他那么热烈地喜欢过,后来却绝情地背叛和伤害他的师范女同学,真是他身边最强悍、最危险、最可怕的敌人,让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随时都可能置他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洗衣店内,杨峻如看到那件藏青色外套的纽扣完好无损,一颗也不缺。她正要仔细检查每一颗纽扣,女店主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只得作罢。李止安分明看到了她的不甘和失望,不由得轻蔑地笑了笑。
  杨峻如一跨出洗衣店,就看见李止安迎面走过来。
  李止安笑着说,这么巧?我顺路来取下衣服。杨组长来洗风衣?
  杨峻如说,是啊。查案可得抓紧啊。
  李止安说,正查着呢。
  杨峻如匆匆走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李止安困惑地想,“七天行动”已启动两天了,现在是分秒必争,杨峻如为什么还如tຊ此不慌不忙、优哉游哉?
  十二点刚过,苏兰又提着药罐来到军统冰城组。看着李止安紧皱眉头把一碗苦药汁喝完后,她叮嘱他去跟贾鸣说说,别再敲诈大好人孔大夫。
  得知贾鸣敲诈孔泉的原由,李止安暗暗感到吃惊。
  临走时,苏兰再次说,晚上庆祝的事别忘脑后了。
  李止安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放过我?有什么好庆祝的,别瞎忙活行不?
  苏兰拉下脸来,说,请你回去吃顿饭,喝口鱼汤,有那么难吗?
  李止安缓和口气道,我真没空。要不改天吧?
  苏兰肺快气炸,叫道,改天?改天还是纪念日吗?不相信你真有那么忙。你敢不回去,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苏兰说罢,就提着空药罐,怒气冲冲地走了。
  李止安无奈地叹口气,走过去砰地推上门。
  这时贾鸣正坐在焦魁的办公室里,说他去敲诈庆祥堂的孔泉,不巧被苏兰撞上,搅了局不说,还挨了她一粉拳。
  焦魁很恼火,责怪道,你干吗去敲诈他?一个破大夫能榨出几两油?苏兰这个女人特别多事,万一她碰见杨峻如,多嘴多舌说出这事来,你的麻烦就大了。
  贾鸣一听急了,说,哥,那该咋、咋办?
  焦魁没好气地说,能咋办,只有我来帮你擦屁股。
  几分钟后,焦魁带着贾鸣来到杨峻如那边。焦魁一坐下,就骂起贾鸣来,贾鸣把头快垂到裤裆里。
  杨峻如很快听明白了,她知道焦魁当面骂贾鸣不过是演戏给她看,心里很窝火,便声色俱厉地责怪贾鸣胡作非为,给军统丢脸。
  贾鸣连声认错,说他会将功补过,查个水落石出。
  杨峻如却冷冷地说,不用了,这事交给我处理,你只要告诉我那家药店在哪里。
  李止安正暗自担心,贾鸣敲诈孔泉会不会牵扯出关隐达和柳眉,杨峻如突然推门走进来,说,有个情况,贾鸣发现庆祥堂诊所的孔大夫,在高价买磺胺粉。
  李止安说,听说了。
  杨峻如一怔,问,你知道?
  李止安说,听苏兰说的,她在庆祥堂碰见贾鸣了。
  杨峻如说,这样啊。你跟我去调查一下。那个孔泉你熟吗?
  李止安掩饰着心头的焦灼,说,不熟。苏兰跟他还算熟。我昨天被苏兰拽着去看偏头痛,才认得他。
  下午一点半,李止安和杨峻如一前一后跨进了庆祥堂诊所。正在给一位老太太诊脉的孔泉微微抬头,看到李止安,冲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站在孔泉侧面的杨峻如打量着他那张圆脸,突然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孔泉给老太太开完药方,站起来,转过头,这才看到杨峻如,整个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左手下意识地捂住左腹部,像是防备有人袭击。
  李止安看着他左手紧按腹部的动作,暗暗吃惊。
  杨峻如见他如此紧张,心头越发狐疑。
  孔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掩饰着苦笑道,不好意思,肠胃有点不适。
  李止安说,不要紧吧?
  孔泉说,慢性胃炎,老毛病。孔泉放下左手,瞟了眼杨峻如,问,李长官,这位是……?
  杨峻如主动说,我是他同事,想找孔大夫聊聊。
  李止安说,这是我们杨组长!
  孔泉说,杨组长好!我一定好好配合。请坐请坐!
  杨峻如坐下说,我们想调查什么,孔大夫应该心知肚明。我们一位姓贾的同事已经来造访过。
  李止安说,你把磺胺粉给谁了?望如实回答。
  孔泉忙解释说,我想转手赚点差价,只是去打听了一下,并没有真买。
  杨峻如脸色一凛道,孔泉,你没说实话,我这有德兴药店张老板的口供,你要不要看一眼?
  孔泉顿时慌张起来,脑门上冒出冷汗。
  李止安说,那三小袋磺胺粉,我们要知道去向。要是你还没倒卖出去,赶紧交出来,我们不为难你。
  孔泉抹着脑门上的汗,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杨峻如冷笑一声,说,看来已经卖掉。卖给谁了?是在这儿说,还是跟我们回去交代?
  孔泉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垂头丧气地交代,磺胺粉给了相熟的东北米面店的关老板,他店里雇员受了伤,伤口需要消炎防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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