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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里。
筠贵嫔坐在软榻的另一侧,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怎么陛下忽然就沉默了起来?
她略作思忖,试探性地问了句:
“陛下?”
这一句,将秦峥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天子的眸中闪过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而后,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身侧:
“到朕这边来。”
阿璇,他总归是不忍强迫的。
但是他贵为天子,总也需要些慰藉。
筠贵嫔一向做得很好。
筠贵嫔抬头,视线在周围伺候的宫人们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有些羞涩。
秦峥了然一笑,将人都打发了下去。
门外,景惠和织鹊如同两个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有些日子没见了,景公公近来可好?”
先打破寂静的是织鹊。
景惠表情和气,并不因自个儿是天子身边的大太监而目中无人:
“一切都好,劳织鹊姑娘惦记了。”
织鹊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往景惠的方向递,景惠却并不接:
“姑娘这是何意?”
织鹊微微一笑:
“公公放心,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些不值钱的草药罢了。”
“草药?”
“前些日子听您说,每每到了春日里,您就容易犯了夜里干咳的老毛病,刚巧我老家有个土方子,对干咳最是有效,您只需要佩戴在身上就成。我倒也不敢打包票,说这荷包一定管用。但是您试上一试,若能有效,不就是再好不过了?”
这话着实是说到了景惠的心坎上。
春日夜里干咳是他的老毛病了,这毛病,看着不是什么大事儿,实际上很是影响他的差事。
且不说他值夜的时候,万一咳嗽难忍,吵醒了沉睡的帝王,轻则失了差事,重则就要失了性命。
便是他不值夜的时候,总是干咳也睡不好啊!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当差哪儿来的精神?
若是这荷包当真有用,他可真就得承了筠贵嫔的情。
只是...
景惠眸子微眯:
“这荷包里的草药,可有什么异味?除了治干咳以外,还有什么旁的功效?”
他常日里侍奉在天子身边,有味儿的荷包可不敢轻易佩戴。便是没味儿的,若是里头混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对天子的身子有了什么影响,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织鹊了然一笑,把荷包往景惠的鼻子处一递:
“您闻闻,味道淡得很。”
景惠仔细一嗅,发现果真如此。
织鹊又道:
“您若是不放心,不妨请太医们验一验。”
景惠心里暗自点头,正要吩咐身边儿的小太监接过荷包,就听殿内有茶盏落地的声音。
“陛下可有吩咐?”景惠顾不上什么荷包不荷包的,赶紧高声问。
秦峥没有说话,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再然后,殿门被拉开,秦峥一言不发,大步从殿内跨出。
织鹊带着长春宫的宫人,心惊胆颤地送了御驾离开。
然后,赶紧进殿去看筠贵嫔的情状。
筠贵嫔独自坐在东暖阁里的软榻上,脸颊上有两行尚未干涸的泪渍。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织鹊上前去,心下又惊又痛。
筠贵嫔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只呆坐着流泪,好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
“是我痴心妄想了。”
帝王的温柔演得太真。
她当真信了,在帝王心里,她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这才动了妄念,想与皇后一较高低。
谁料才试探地说了个开头,就惹得他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把地上的瓷片收拾了吧。”
织鹊应了声,叫了人进来清扫。
筠贵嫔垂着眼睫,视线一直放在那碎瓷片上头。
直到宫人清扫完毕,端了碎瓷片出去,她才轻轻道了句:
“往后,我再也不会如此了。”
···
筠贵嫔觉得委屈,御辇之上的秦峥也委屈得很。
他每日里辛辛苦苦地处理国事,好不容易得了闲到后宫里来,是想听这些争风吃醋、言语机锋的吗?
筠贵嫔自以为是暗戳戳在给皇后上眼药,殊不知听在他的耳中,浅得如同盘子里的水一样,一看就透。
偏偏,是在她最像阿璇的那一刻,说出了这样的话。
一下子就打破了秦峥原本心甘情愿沉溺其中的幻境。
真是令人失望啊...
下一瞬,心里自然而然升起的念头却是——锦美人就不会如此。
想到这儿,秦峥又叹了口气。
御辇在甘泉宫正殿外停下。
秦峥走下御辇的时候,吩咐了一句:
“让人去查查,今日后宫里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景惠到御前来回话。
“今儿早上在凤仪宫请安的时候,兰宝林污蔑锦美人无妃妾之德,要求皇后娘娘严惩。”
“兰宝林?”秦峥眉心微蹙。
景惠细细描述了凤仪宫里今晨的场景。
言罢,秦峥问:
“还有呢?”
若只是兰宝林和锦美人之间的事,筠贵嫔何必急着给皇后上眼药?
景惠道:
“请安散去后约么多半个时辰,皇后娘娘赏赐筠贵嫔一套女四书。”
秦峥一语道破:
“是筠贵嫔在兰宝林后头煽风点火?”
景惠低着头回道:
“奴才不知。只是,敬事房那边儿说,昨日筠贵嫔宫里的进宝跟他们打听了锦美人是否来了小日子。此外,筠贵嫔昨日遣人去了兰宝林宫中,只是不知都说了什么。”
说完之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长春宫的荷包,他怕是不能收了。
秦峥低头沉吟了片刻,抬头时,眼中杀机闪现:
“那个名叫进宝的奴才,让人拖出去打死。
兰宝林德行有矢,夺去封号。”
话说出口,自有内侍前去传令执行。
秦峥坐在御案后头,阴沉沉的面色却仍然不曾得到缓解。
景惠侍立在一旁,心里微微发苦,筠贵嫔这是何苦来哉要得罪陛下,她自个儿得不了好处不说,御前的宫人们也得跟着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招了陛下的眼,成了他发泄怒气的口子。
该怎么让陛下多云转晴呢?
景惠的目光在殿内流连,落到立在墙边的书橱上时,他双眼一亮——
一个替身惹出来的怒气,就让另一个替身来摆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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