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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穆宅的管家穆易收到了一封给自家侯爷的帖子。
  来源是……隔壁的徐府。
  穆戎将信将疑的打开帖子,娟秀小字正是女子的笔迹。
  “侯爷,是何事?”见自家侯爷的脸色有些古怪,穆易问道。
  “徐大小姐在樊楼设宴,独独邀请了本侯,说是为了感念本侯韶华山援救一事。”
  穆易心中暗道奇怪,徐大小姐一向不待见自家侯爷,这个帖子,看起来好似鸿门宴?
  他问道:“侯爷可要赴宴?若是不便,属下……”
  “去!自然要去!便是鸿门宴,本侯也认了。”穆戎合上了帖子,心念已定。
  翌日傍晚,穆艾套好了马车在府门外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主子出来。
  他是急性子,于是直接进府找人,却见自家侯爷正在试衣服。
  穆易有些麻木的打着手势:已经十二套了。
  穆艾:“……”
  最终,穆戎选定了宝蓝色的常服,配天青色腰带。
  走出房间时,他戴着白玉镶边发冠,常服上绣着竹松暗纹,衬得整个人越发的挺拔、沉稳,颇有王侯之气。
  穆艾在一旁早已目瞪口呆。
  他从六岁起跟随侯爷,到如今已有十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子这样一面。
  “不就是吃顿饭吗?”他小声咕哝。
  穆戎不以为意,心情颇好的回了他一句:“你尚未婚配,自然不懂。”
  穆艾:“……”
  到樊楼时,天色将暗。
  店小二将穆戎引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洛书守在外面,见他来了连忙行礼。
  穆戎深吸一口气,推开包厢。
  徐容容正端坐在窗边,见他进来,便站起来浅浅福身:“小女见过侯爷。”
  今日的她一袭鹅黄长裙,配着碧玉珠钗,乌发如云,略施粉黛更映衬得她娇艳无双。面上带着盈盈笑意,眉眼弯弯,略显俏皮。
  今日的她,与过去大不一样,穆戎心里说不出是喜是焦。
  他微微颔首:“此处仅你我二人,大小姐不必多礼。”
  厢房布置的十分雅致,雕着昙花的桌案摆在窗前,折窗半开,透着缕缕秋风。穆戎是樊楼常客,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里的精致。
  两人面对面坐下,微风轻拂徐容容的额发,带出丝丝柔情。她为穆戎斟了一杯茶,笑言:“今日宴请侯爷,除了答谢您韶华山下出手相助外,还想与您做个交易。”
  穆戎轻啜一口:“愿闻其详。”
  “小女在徐府际遇想必侯爷略有耳闻,我自幼失恃,徐柳氏视我为掌中钉,十几年来辱我欺我。这些年我所求不过活着二字,但人活一世不能仅为活着,我虽是女子,也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希望成亲之后,侯爷能许我便宜行事之权。”
  “那你的交易条件是什么呢?”穆戎勾起嘴角。
  “我愿将经商得来的三成利润上缴侯府,以作公中使用。”
  “你想经商?”穆戎问道。
  徐容容点点头,为了达到目的,她不怕交底。
  穆戎沉吟片刻:“可我对财帛并不敢兴趣。”
  徐容容:“……”
  穆戎继续:“我府中仆从不过百数,嚼用较少。”
  “我本人又节省,俸禄已多得花不完,更不必说宫中每逢年节厚赏不断,因此徐大小姐的这个条件,与我而言,没有吸引力。”
  徐容容听到那句“俸禄多得花不完”,就有些磨牙,待他说完,她问道:“那侯爷想要什么?”
  “目前还没想到。待日后想起,希望大小姐万勿拒绝。”穆戎的笑中带着一丝狡黠。
  想到他之前轻薄自己的劣迹,徐容容刚想拒绝。
  穆戎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意一般,保证道:“大小姐放心,我不会做非分之事。”
  如此……倒也可行。
  想到今日的真正目的,徐容容便应了下来。
  言谈间,樊楼的小二将菜一一上齐。
  每道都是樊楼经典:桂花凉糕、松丝脆藕、莲子鱼、八宝鸭子羹、清炒茭白,还有一叠云花糕。
  云花糕端上来的时候,穆戎神情如常,未见丝毫不妥。
  店小二斟酒时,不慎弄脏了穆戎的衣袖,他不以为意,轻轻拭去。
  二人闲聊间,徐容容不动声色地问起:“旁人都说侯爷最喜红色,不管是战袍还是常服多以红色为主,但以我所见,似乎并非如此?”
  穆戎放下筷著,颔首笑言:“旁人所言非虚,只是三个月前在京郊巡营时曾遭遇刺客,其中一人被俘后受刑不过,直言有人告诉他们我着红袍最易辨认。此事被陛下知道,为了不让他担心,从那之后,我便不再着红色衣物。”
  徐容容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穆戎见她朱唇小巧,吃东西时格外斯文秀气,不由得弯起嘴角。
  似乎这里的每道菜她都喜欢,他拈起一块云花糕,放入口中。
  果真美味。
  然而徐容容看似镇定自若,实际掩在桌下的手微微发抖,眼看着穆戎吃完一块云花糕后又拈起一块。
  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还好……还好……他没回来。
  徐容容低垂下头,掩去眸中湿意。
  窗外传来轮毂碾压青石板的声音,虽然他们在二楼的厢房,依然能听见楼下清晰的对话:
  “段小哥儿来了,今日送来了什么酒?”
  “有梅子酒,桂花酿,还有前些日子东家嘱咐的高粱酒。”答话的人声音爽朗。
  徐容容知道,是她等的段川朝来了,宴请穆戎的日子,也是她特意选中的段川朝为樊楼送酒的日子。
  楼下的人还在夸赞:“小哥儿真乃能人,你一个人操持这么多实属难得,听闻三皇子也来向你定酒?”
  “不过是贵人偶尔来兴致,订两坛罢了,说不得什么。”段川朝谦虚道。
  穆戎不以为然的向下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为徐容容夹了一块去骨莲子鱼,温言道:“京城的莲子鱼烹灼的痕迹太重,待明年夏日,我带你去江南走走,品尝真正的莲子鱼。”
  徐容容笑着答应。
  这一顿饭,穆戎吃得十分规矩。
  徐容容心事已了,也放下了戒心,略略饮了两杯。
  樊楼的梅子酒,清香扑鼻,她还想再倒一盏,却被穆戎拦住:“你去铜镜里看看。”
  徐容容有些奇怪,她起身走到洗漱用的铜镜前,才发现镜中的人儿双颊泛着红晕,眉眼微濛,她自觉脑子清醒,但在旁人看来,已然醉意朦胧。
  她一时有些尴尬。
  穆戎笑着起身:“我虽答应你做守礼之人,可你若如此引诱,我也很难把持得住。”
  徐容容用手捂了捂双颊,低语:“我没有。”
  “我知你没有。”穆戎说完,打开厢房的门,唤洛书进来侍候。
  片刻后,穆戎吩ᴊsɢ咐店小儿将徐府的马车套上,说道:“天色已晚,大小姐还是早些回府吧。”
  徐容容便带着洛书,告辞离去。
  看着徐府马车渐渐驶离视线,桌子上的那盘云花糕也已空空如也。
  穆戎弯腰呕了出来,额头青筋毕现。
  她……终究还是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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