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花很快想到好主意,于是她去找李建党。
李建党是他们小队的队长。在村子里也有人脉,应该能说服村里人。
她抱着珠珠,带着两个孩子到李建党家,将珠珠放下来,让她自己扶着桌子慢慢学走路。
而后问大嫂许春英,“大哥去哪了?”
“队里找他商量柴禾的事情。”
许春英是个干活麻利的农村妇女,嘴上聊着天,手上动作不停。她正在做棉鞋,这是个力气活,张秀花手笨,做不来这个。
张秀花仔细一问,原来光分苞米还不够,还得分玉米杆和黄豆杆,这要全部晒干之后,才能按照人口和工分分配。
“你找她有事?”
张秀花觉得跟许春英说这事也成,于是就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我们老家那边产棉花,我认识一位才乡,他能从外南运被子过来,问我想不想要。数量越多,他给的价格越便宜。”
许春英听她说可以便宜,抬头看了她一眼,“多少钱?”
张秀花伸出两根手指,“八斤棉花,被面和被里都套好,一床被子二十。”
许春英差点惊呼出声,一把握住张秀花的手,晃了好几下,“当真?”
她攥胳膊的力道大得很,张秀花嘶了一声,许春英这才后知后觉后应过来,忙松开手,却依旧不忘追问,“真的?”
张秀花颔首,“当然是真的。”
许春英拽着张秀花的胳膊,这次不敢用力,而是急切催促,“你老乡在哪呢?我们去买两床吧?”
棉花可是紧俏品,尤其他们东北最是需要棉被的地方。运多少过来都不够用的。城里人没有柴禾,没有火炕,就指着棉被保暖。
农村人有柴禾,但是柴禾是有限的,而且不禁烧,每年五星公社都会冻死几个老人。
前年李家屯也冻死一个。
就算不冻死,那脸上手上和腿也会被冻僵,裂好几道口子。
张秀花见她这猴急,忙拽她回来,“棉花被可不是一般人能弄来。他怎么可能露面。只有我可以跟他联系。你让大哥找几个大队干部商量,问问他们要不要买棉子。”
许春英有些不乐意,怕被子被他们抢走,自己家回头轮不到,于是责备她,“这种好事,自己家偷摸乐就行了,干嘛非要叫他们。”
张秀花压低声音道,“我帮他卖,他能给我一点好处费。回头我也分你和大部干部一点。”
听到有好处费,许春英眼睛亮得惊人,也不责备她多管闲事,“行。我让你大哥跟大队干部商量。让我们村人都买上一床。”
“是啊。全村人都买,我们才不打眼。”张秀花小声提醒,“这事得偷偷来。让村民全都按手印,如果有人透出去,全体担责。”
许春花瞬间明白秀花这是怕有人眼红举报她,回头二弟再丢了工作。
她颔首,“行!”
这是有成算的,比前面那个强。
李建党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张秀花还有事情要忙,将三个孩子交给婆婆照顾,她就去山上继续捡柴禾。
背着一大捆柴禾回来,张秀花累得腰酸背疼。她一边捶胳膊一边想办法,她不能这么亏待自己。把自己当牲口使,得让孩子帮忙捡柴禾。
于是孩子们放学回来后,张秀花把他们全轰到山上捡柴禾,“捡一捆可以得两颗水果糖。”
今天吃得很差,只有一盘炒青菜和咸菜,主食是红薯,没有大米。
这糖就是唯一的甜,孩子们为了水果糖,拿着绳子撒欢往山上跑。
孩子们刚走没多久,村里召开大会。
王二婶招呼张秀花一块走,她手里还拿着绳子,甩得飞起,见张秀花没拿绳子,有点诧异,“今天肯定是分玉米杆,你两手空空,怎么拿回来?”
张秀花摇头,“不着急。我先看看什么事。”
王二婶指着她笑,“也对,你是新嫁过来,没经验。以后就有经验了。”
到了打谷场,村干部支了两张桌子,底下站了一堆社员,等人全部到齐了,村干部把棉花被的事简单说一遍。
他们把张秀花有位老乡,能弄来棉花被的事说了,这事是私下里进行,不能摆在明面上,让大家不要往外说,“就跟永定庄一样,这事得瞒得死死的。以后有好事,秀花还能想着你们,要是谁把这事透出去,就把他踢李家屯。”
村民们得知二十元就能买八斤棉被,已经喜得疯了,底下已经炸开了锅,交头接耳讨论买几床被子好。
有的要一床,有的要两床,有的要三床。
底下的声音压不住,大队干部喊了几次,让大家小声点儿,而后拿着纸,让他们挨个过来按手印,“想买棉花被的村民,每户派一个代表过来按手印。至于你们买多少双被子,明天下午再到我这边登记。”
村民们听到这话,全都挤过去按手印。
也有人围着张秀花,问她哪来的门路。怎么运来的。
张秀花打着哈哈,“我哪知道。我们只是老乡,我打探这个,对方还以为我想抢他生意呢。”
村民们连连点头,不再多问。
回去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王二婶子更是拉着张秀花的胳膊,“你有这层关系,怎么昨天不跟我说?害我昨天干着急。”
张秀花也笑,“我之前还嫌他给的价格高,有点不乐意,问了婶子才知道他看在老乡的份上已经给我便宜。”
王二婶子恍然大悟,“我说嘛。”
于是偷偷问她这次买多少床。
张秀花没有回答,而是问她,“婶子买多少床?”
王二婶子拍了下大腿,“我想两个孩子每人一床,我们老两口也盖一床,但是一次三床被子,没那么多钱。”
钱肯定是有的。要知道这时候的东北是祖国粮仓,每年交完公粮,还会卖些粮食到粮站,分给社员。
只要家里有两个成年人挣十工分,不请假,到了年底,怎么也能分到三四十块钱。
张秀花猜到她心疼钱,也就没有戳穿。
她回到家,孩子们也回来了,柴禾就放在院子里等她回来检验。
三个孩子围着她团团转,宝林声音最大,两只小脏手伸到她面前,“妈,糖!”
张秀花看了地上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行!”
她给孩子们每人两颗糖。
然后让孩子们自己去做饭,她要洗两袋红薯。
等她洗完,外面几个孩子跑过来,每人身上都背着柴禾,张秀花以为他们是来找有才玩,立刻朝灶房喊了一嗓子,“有才!小伙伴找你!”
有才从灶房出来,一头雾水看着这些小不点,“你们找我?”
继东从他身后出来,“不是!他们找我!”
孩子们将身上的柴禾放下,眼巴巴看着继东。
继东则是叫张秀花,“姑姑,柴禾。”
张秀花总算弄明白了,这是继东雇的小童工。
张秀花按照柴禾数量分给他八颗糖。
继东给四个孩子每人分一颗。他们迫不及待塞进嘴里,却不舍得走,“明天还能换糖吗?”
继东颔首,“多多益善。”
孩子们撒欢往外跑。
张秀花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才七岁啊,这么小已经开始有资本家风范了吗?
有才憋得脸通红,指着继东向张秀花控诉,“张姨,他耍诈!”
张秀花摸摸有才的脑袋,“我只看柴禾,只要你们的柴禾来路正,我就给你们糖。”
继东见有才炸毛,搂着他脖子,“你认识村里的小孩比我多。肯定能发动更多人。这事对你更有好处。你不满什么?!”
有才抓抓头发,好像对哦。继东只叫了几个小伙伴,他可是有好多小伙伴。
他得意地一扬眉,“我明天就发动一帮小伙伴帮我找柴禾。”
继东笑嘻嘻道,“有才哥,你得到这么多糖,能不能分我一颗?这主意是我出的,好处全让你一个人得了。你分我一点呗。”
“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