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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汪甜恬蔺函璋,司徒宇也让司机先去休息,别馆的会客室中只剩下了三人。
  陆芙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边的佣人也算熟悉了,她喊来自己眼熟的佣人上了茶,慢条斯理地享受着,跟司徒家两兄弟的不安形成鲜明对比。
  司徒宇见她一个人炫完了两盘点心,准备上第三碟,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陆大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陆芙咬了一口蛋糕上的草莓,比她预想的要酸,不禁龇了龇牙:“嘶——现在就可以啊,我以为映少爷需要做点心理准备呢。”
  司徒映两眼一闭,将带着黑环的手伸向她,决绝道:“当断则断,你动手吧!”
  陆芙笑笑,伸手点上黑环,手环化作雾气散开。
  司徒映觉得一股无形的屏障离自己而去,紧接着他脑中一声轰鸣,那个沉寂了几天的存在迅速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维。
  而取代了司徒映意识的存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陆芙,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阿映!”司徒宇反应迅速,抬手架住被换了芯的弟弟,看到后者只剩眼白的双目,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陆芙!他……”
  仍旧悠闲地品尝糕点的年轻女孩舔掉手上的奶油,食指抵唇,微笑着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半空中尚未消散的黑色雾气骤然变得浓重,与陆芙身后腾起的漆黑融为一体,迅速笼罩了整个房间。光线被阻隔,屋内视线变得昏暗,但紧接着,那黑雾中亮起了点点繁星,明明灭灭地照着三人。
  “放——开——”
  司徒映爆发出尖叫,在司徒宇身下剧烈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看着黑雾形成的虚假天幕中,那些繁星形成的轨迹朝自己卷来,缠上他的四肢,将他扯离司徒宇的禁锢,然后把他吊在了半空。
  天幕中隐约浮现出一张青白鬼脸,对着不断挣扎的司徒映张开血盆大口。
  “陆芙!”司徒宇牙齿在打颤,他看着女孩带笑却又冰冷的黑色双瞳,强迫自己的声音不那么起伏,“别——伤害他,求你……”
  陆芙回望着那锋利的眉眼,轻轻叹息:“呼……你们果然不是同一人,如果是他,才不会质疑我——不过这美男计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使,我答应你就是啦……”
  她抬手,星轨化作锁链,将一团虚影被从司徒映身上剥离出来,而司徒映的身体则失去了支撑,从半空坠落。
  司徒宇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弟弟,见他虽已昏迷但呼吸平稳,刚松了口气,忽而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如有实质、雌雄莫辨的怒吼:“叛徒——!”
  尽管被陆芙吊起来打,那声音依然压得司徒宇膝盖一沉。
  陆芙的轻笑响起:“是我动的手,你对着他撒什么气呢?”
  她右手做出收紧的动作,虚影顿时剧颤起来,司徒宇受到的压力骤减。
  “虽然吃过几次你留下的气息,这实打实的分身我倒是第一次尝呢~”天幕中的鬼脸对着虚影一口咬下,连同它尚未发出的惨叫一起吞了下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是阴云密布,在虚影被吞没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激怒,一道碗口粗的雷光从天而降,击中了别馆。小楼中顿时电花闪烁,引得佣人们惊呼连连。
  雷光直冲会客室而去,半躺在沙发上的陆芙微微睁眼,带着醉意的眼眸中笑意涟涟,勾勾手指,黑雾翻涌起来,浪潮一般朝窗口涌去,竟是迎上了袭来的电光,将其瞬间绞灭。
  司徒宇只觉得心神猛地一颤,仿佛整个空间都被重重地锤了一下。
  回神时,天已放晴,刚才的电闪雷鸣似乎只是错觉——如果窗户的玻璃没碎的话。
  会客室内的黑雾变得浓重又粘稠,不似刚才那般汹涌地翻腾,像是饱餐后餍足又疲懒的黑猫。
  他意识到,纠缠阿映的东西消失了。
  陆芙懒懒地抬抬手指,黑雾逐渐缩回她体内,一切恢复了平静。
  她的脸色泛起酡红,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支着沙发的靠背朝司徒宇露出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微笑:“哎呀……我有些失态了~你们自便,这里房间很多……”
  说着便晃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司徒宇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扶住了陆芙的肩膀。
  他滞了一下,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辛苦你了,我先送你去房间吧。”
  陆芙倚着他,闻言轻笑起来。
  她用一根手指抵住司徒宇的胸口,将他推远了一些。
  “你这样可不行哦,司队~”陆芙觉得头有点晕,自己像是喝多了,声音不自知地带了媚意,“你要学会离有夫之妇远一点,不然会被打的。”
  司徒宇:……
  各种意义上,他好像都被打击了一下。但既然陆芙拒绝被帮助,他也不好再凑上去,只能看着她脚步漂浮地晃了出去。
  片刻之后,别馆的佣人敲门进来,领头的管家表示陆芙交代了要让客人好好休息,他们已经为两位先生准备好了房间。司徒宇请佣人把弟弟抬去房间,自己则在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然而一合上眼,耳边似乎就响起了陆芙低低的笑声,宛如勾人心魄的鬼魅,反复挑弄着他的理智。司徒宇不是什么没开窍的毛头小子,这代表着什么,他当然懂。
  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平心而论,他与陆芙的交集并不多,甚至说不上愉快。
  他仍记得初次见面时,从山里出来的年轻女孩望向自己的眼神——仿佛隔着万千时空的一点点怀念,还有刻意做出来的疏离。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呢喃着他的化名,明明语气不善,声音里却又带着欣喜。
  他知道她并不是在叫自己,那么她口中的“司余”又是谁呢?
  曾经,脑中那个不断规劝自己回归“正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原本会经历的剧情,他本应在行动中保护陆芙而负伤,从此警途断绝。在陆芙恢复贺家千金的身份后他们也曾见过几面,只是他虽然不会后悔救下陆芙,却也不愿面对这个毁掉他前途的女人。对陆芙几次想要表达谢意,他都避而不见,次数多了甚至感到厌烦。
  然而现实中,这些都没有发生,而改变的源头就是陆芙,或者说,是现在的陆芙——这个诡异而强大、总是胜券在握的陆芙。
  还有,她似乎已经结婚了。
  司徒宇扶额叹着气,抓起一块蛋糕往嘴里送。过于甜腻的滋味让他忍不住皱眉,陆芙是怎么做到一脸享受地炫完这些东西的?甜腻的奶油在口中溶解,甚至开始微微发苦。
  在离二十八岁生日还有不到半年的这个时间点,司徒宇意识到,自己的初恋好像要快进到失恋的阶段了。
  生吞一个世界的最高意志,哪怕仅是一缕分魂,那也是非常上头的。陆芙捂着额头在床上打滚,感觉又爽又晕。
  恍惚中她想起自己在那个修真世界里,每当吞了什么难消化的东西,也会陷入这样类似醉酒的状态。说来也好笑,她明明是怨魂,一旦醉了却总喜欢找个热源扒着,她的道侣司虞自然是不二人选。
  有一次她闹得厉害,甚至强行破了司虞闭关的结界闯进去发疯。她隐约记得,当时龙君虽然脸色奇臭无比,还是任她化作黑雾缠了一身,折腾了几天。
  等她清醒了跑回自己附体的傀儡身,带着灵丹妙药去赔礼的时候,才发现司虞身上全是泛着青黑鬼气的牙印,胸口和脖子更是重灾区,甚至连龙鳞都给她抠下来一片,看得她脸红心跳。
  自她被司虞一道雷劈回这个世界,一开始由于摸不清这世界天道的斤两,她虽然强势,但一直让自己保持着紧绷状态,这次算是她行动最冒进一回。
  但是机会难得,能直接吞噬天道的分身触摸到祂的权柄,她自然不会放过。
  想来天道也是急了。从陆芙回归那一刻起,她身边接触到的人物接连跳出了原本的安排,让男女主的剧情所需的垫脚石一个个失控,而天道正面对刚又不是她的对手,只好想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意图让她的存在被众人的集体意识所排斥,进而将她驱逐。
  在这种以文字设定构建的世界,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但这样的套路对于陆芙来说太熟悉了,若是她一直遮遮掩掩,到了不得不被公开时,的确会感到棘手,说不定天道还真能得逞。然而陆芙从一开始就没有向身边的人隐瞒过自己的异常,她高调地告诉与自己接触的每一个人自己的特殊,早在潜移默化中让众人接受了自己的存在形式,甚至依赖她的存在来跳出剧情的禁锢。
  事到如今,她对于剧情的操控早就能和天tຊ道分庭抗礼,甚至稳占上风了。
  更不用说,这次天道并非像抹杀陆阿婆的时候那样仅仅降下一丝规则之力,这一次,祂是亲自以分身附在了司徒映身上,被陆芙逮了个正着。
  剧情之神的一缕分魂,对于陆芙这样因反抗剧情而生的存在而言,无异于美味珍馐,其间的那一点规则权柄,更是令她回味无穷。
  黑雾难以抑制地出现,环绕着陆芙的身体,缓慢的翻涌中细细品尝、消化那至高的玄妙之力。
  她带着沉醉的神色,慵懒地将手伸进魂体中,轻轻拨动着万千繁星,如同以往司虞安抚她时所做的那样,来自灵魂深处的快感让她的轻吟溢出舌尖。
  “司虞——”
  此时已近黄昏。司徒宇站在房门外,抬手准备敲门的动作被这千回百转的一声呢喃止住。
  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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