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床边守着的是季慈。
师如月没搭话,直接神识入体,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逮到了十三的灵魂,然后——搜魂。
搜罗了一脑子的黄色废料回来后,师如月沉默了。
人没死,先社死。
她已经没法直视自己这张脸了。
也不敢想象自己要怎么顶着这张脸,这具身体去面对诸葛青云。
这个十三这辈子没见过男人吗!?
“我什么时候能下得来床?”
师如月问。
季慈莞尔:“不要担心,很快的。”
师如月疲惫地合上眼,生无可恋。
谁造的“因”,谁特么来受这个“果”。
她是不伺候了。
浅退一下吧。
然后她这眼皮一张一合,十三醒了。
“季医师?”
十三眨了眨眼,昏迷前的画面就涌上大脑。
她先是脸色一红,没两秒又唰地白了下去。
“季、季医师,你去请公子来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看他洗澡的,我、我……我只是闻到药味,以为公子……”
说着,委屈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
可好半天,十三都没听到季慈的回应。
十三泪眼朦胧地望过去,刚好撞进季慈幽深的眸子里。
“季、季医师?”
季慈叹了口气,缓声道:“十三姑娘……一定很难过吧。明明是好心,却被心上人如此对待。”
十三愣了愣,才收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肯定会难过啊!但、但是,公子一定不是有意的……”
季慈又叹了口气,苦笑:“接下来季某这些话,你若信,季某尚可为你略尽绵薄之力。若不信,姑娘便只当我在胡言乱语罢。”
十三莫名觉得心里慌慌的,可他的话里却好像有魔咒般,令她没办法不在意。
“季医师这是何意?”
“季某只是想提醒姑娘,人心难测,切莫真心错付。”
“等、等会。”十三心里越来越慌,下意识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季慈根本没打算停下。
“十三姑娘也察觉到了吧,公子总是对你忽冷忽热,你就不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季慈从袖袋中取出一颗留影石,捏在指尖把玩:“真相,就在这颗留影石里,你若想看,我现在便能放给你看。”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季医师不是公子的人吗?”
季慈眉梢微挑,腹诽:倒还没那么蠢。
“不过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可怜的女孩儿遭受蒙骗罢了。你知道的,我们医修总是心善。”
“也是。”
“……”
他要收回前面那句腹诽。
“那么,你要看吗?”
“看,我要看。”顿了顿,十三又一本正经地直视他道:
“虽然我决定要看,但并非是不相信公子的为人,我只是想知道我和公子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然后再好好的解开误会,与公子重归于好。”
“……”
季慈没再回话,指尖稍稍一用力,那留影石便碎开,一缕流光从石头中蜿蜒而出,于半空凝一段影像。
影像只收录了两个片段。
一个是在下人房中,师如月醒来后,诸葛青云的反应。
一个是刚刚,师如月悄然苏醒,又悄然退去,将身体的控制权让给了十三。
影像消失时,十三仍瞪大了眼睛望着半空,半晌,才后知后觉般,整个人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
“是什么……在我身体里?”
季慈近乎残忍地回应道:“公子真正另眼相待的人。”
“不、不,你是说,我的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公子喜欢的不是我,是她?”
十三只觉得嗓子里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说得尤其艰难。
“我想,公子善待你,是因为他在意的人就住在你的身体里吧。”
季慈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不是“她与你共用一具身体”,而是,“她住在了你的身体里”。
“所以……公子不愿见我,是因为公子觉得,我的苏醒,让那个人又陷入了沉睡。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整个胸腔都在激烈起伏,一张平庸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丝毫不知,自己在憎恨着别人的同时,也变得面目可憎。
“我有什么错!这是我的身体!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只、只能寄生在我体内的——恶心虫子罢了。”
可悲。
季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不过没关系,她的悲伤,很快就会结束了。
“你说过你会帮我的吧?”
十三想去扯他的袖子,可全身瘫痪的身体却不容许她这么做。
“会的。那么,十三姑娘,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我暂时恢复?只要一周,不、三天!三天就可以!就算有副作用也无所谓!”
季慈似有些为难,“有……是有。但只能维持一天。而且,对身体的反噬几乎是不可逆的。”
“我不怕!”
十三的语气斩钉截铁,甚至带着迫切。
“好。”
季慈利落地从袖袋中取出一颗丹药,那丹药上缠绕丝丝缕缕的血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吉利东西。
若十三观察得稍微仔细些,便能发现他拿丹药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顺手,简直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样。
季慈将丹药塞进她嘴里,连水都没递,任由十三把丹药嚼碎了生咽下去。
“丹药什么时候能……呕——”
十三本想问丹药什么时候能生效,话还没说完,就猛地呕出一大口血。
“……这?呕——”
十三感觉痛极了,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绞碎了,从嘴里呕出来。
“呕——你骗我?”
季慈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她一口接一口的呕血,把自己颈间、胸前的被褥,全都搞得一塌糊涂。
十三一边呕,一边骂。
简直恨不得把季慈挫骨扬灰,要他灵魂都永世不得超生!
“好了,骂了半天,你不妨试试是不是能动了?”
十三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真的……能动了。”
十三尝试着掀开被褥,坐了起来。
她激动地拿袖子撸一把脸上的血,再看季慈,又有些不好意思:“对、对不起。误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