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三日后。
瑶光阁。
一早从万寿阁回来,沈傲雪就倚在美人塌上看书,纤细的手指时不时翻动纸页,浓密的羽睫垂下掩着明媚的眸光,远远看去只觉得娴静优雅、美轮美奂,好似画中仙子。
春桃等丫鬟小心翼翼地打扫着,怀玉今日刚下地,哪怕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也坚持到前厅服侍。
沈傲雪并未阻拦,只是让她坐着伺候,全当伴读。
屋子里一片宁静,只有偶尔书页翻动的声响,可下人们却觉得格外拘谨。
真是奇怪,五姑娘并未疾言厉色,也没有摆脸子不耐烦,可她身上竟浑然冒出来一种不怒自威地骇人之气,让她们莫名谨慎。
不知看了多久,沈傲雪终于困乏,将医书扣在榻上,起身抻了抻胳膊,而后看向外面的天色。
她面色淡然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怀玉奉上茶水:“姑娘,已经巳时了。”
“春桃,去把墨诚叫来。”沈傲雪命令道。
“是。”春桃应声,转而便出门。
不一会儿墨诚便来到房间,抱拳单膝下跪:“主人有何吩咐?”
沈傲雪命令道:“我想要一套金针,你速去城中找最好的工匠打造。”
墨诚微微蹙眉,眼底闪过疑惑,可主子的事情,他一个随侍无权过问。
于是他说道:“主人,千机阁收揽天下神器,或许有比金针更好的。”
“我急用,你先命人打造,然后再去千机阁帮我寻一寻合适的。”
“是!”墨诚应声,而后起身退了出去。
沈傲雪往塌上一躺,盖好毯子便吩咐:“待会儿有个大麻烦要来,趁现在我要睡一会儿,你们都退下,我没醒之前,任何人不许打扰。”
丫鬟们虽然疑惑,但也不敢置喙主子的吩咐,于是低着头便都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沈傲雪睡眠浅,只要一闭眼脑海中tຊ皆是前世的场景。
她陷在梦里,身子都在颤抖,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户枢响的声音,才从噩梦中挣脱。
一双凤眸睁开,锋芒毕现。
“姑娘!”
门外,是春桃的声音。
“何事?”
“前院于嬷嬷托人来报,老爷给您找了一位礼教嬷嬷,说是待会儿就来,让您准备准备。”
闻言,沈傲雪眸底倦意褪去染了一层阴冷的寒霜,嘴角勾起邪笑。
“老东西,终于来了!”
“姑娘,需要奴婢伺候您更衣梳妆吗?”
“不必,你们都退下吧,等她来了再说。”
“是。”
春桃从门口离开,沈傲雪缓缓坐起身来。
算算日子,十日后就是镇北王的接风宴,正二品以上官员才可携带家眷赴宴。
这是沈傲雪以沈家嫡女的身份首次在重要场合抛头露面。
上一世,她被沈无双暗算,衣着首饰寒酸不已,受尽贵人们的冷眼。
还因失了礼仪,没有才艺在宫宴上出尽洋相,遭到众人嘲笑。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正想着,负责礼教的宋嬷嬷便到了。
她曾是宫中的礼教女官,到了年纪后便辞官出宫颐养天年,沈无双也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
宋嬷嬷虽然年近六十,却依然容光焕发,整个人保持着端庄优雅的仪态,神情冷肃地往院子里一站,气场全开。
“你们五小姐呢?为何不亲自迎接我?简直没有半分礼教,不成体统!”
她厉声呵斥,院子里的下人们低着头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正堂房门被推开,沈傲雪一身浅粉色高腰襦裙步履轻盈地走了出来。
她气质出尘、宛如温玉,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宋嬷嬷微怔,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
本以为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又土又丑,难以调教。
没想到竟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淡雅。
倒是个好苗子。
若能再调教一二,只怕是京城绝大部分世家千金都要被比下去。
难怪沈无双会如此忌惮,不惜连夜送了她一整箱的金银珠宝,让她好好“关照”这位五小姐。
沈傲雪气定神闲地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怀玉弯腰送上茶盏。
她眉眼低垂,薄唇轻轻吹了一口茶气,才阴阳怪气地说道:“嬷嬷好大的阵仗,我还以为是太后娘娘来了呢。”
“放肆!”宋嬷嬷神情冷厉,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太后娘娘也是你这个野种能在嘴上念叨的?还不快磕头认错!”
“磕头?”沈傲雪挑眉,“敢问嬷嬷,我要给谁磕头?”
“我现在是你的礼教嬷嬷,你做错事我就有资格责罚你,还不快给我跪下?”宋嬷嬷理直气壮地命令。
沈傲雪放下手中茶盏抬眼看着她,目光含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上一世,宋嬷嬷被沈无双收买故意欺负她。
不仅借教导为由刁难,还动辄打骂,让她本就满是伤痛的身体更加严重。
最后,还向沈翊恶人先告状,说她偷懒耍滑不肯好好学规矩。
沈翊大怒,罚她跪在祠堂一天一夜,直到昏死才算作罢。
醒来后,宋嬷嬷又逼着她继续学习,可教导的内容却与正式礼仪规矩大相径庭,让她在宫宴上出尽了丑态,成为整个昭烈国的大笑柄!
这笔帐,此生也该好好清算一番了!
想到这里,沈傲雪目光冷若冰霜,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那若是,我不肯跪呢?”
宋嬷嬷心头一惊,明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敢虚张声势?
她在宫中混了一辈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今天非要好好搓一搓沈傲雪身上的傲气,让她知道这规矩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你个野丫头,今日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来人,给我将五小姐按在地上!”
宋嬷嬷一声令下,她带来的几个丫鬟便冲了上去。
还不等沈傲雪动手,春桃与夏荷便牵着两条黑狼犬冲了出来挡在她前面。
“汪汪汪——”
一声声犬吠震耳欲聋,吓得那群人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
毕竟,黑色狼犬那血盆大口着实恐怖,一旦被咬住,即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宋嬷嬷见状,脸色大变、怒气冲冲道:“你……你竟然弄出这么两个怪物来吓唬我的人!反了反了,亏你还是太傅千金,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