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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暖园的最深处,古树遮天蔽日。
  长出的枝叶庇佑着四周的花朵,它们上面甚至没有落雪。
  “好了,快下来,等会母亲就来打你屁股。”
  “姐姐姐姐,这好高啊,能看到山的那边。你也上来嘛,你让周哥哥抱你上来。”
  “你再胡说!”
  伸手抚摸古树上嶙峋的剑痕,温知窈脸上一片湿冷。
  他们杀光了灵族的人,甚至连灵族的树也不放过。
  从故土将它挖走,塞进这狭小的园子里。
  作为灵族的公主,她拥有与族人相互的感应。
  她能感觉到古树的痛苦。
  起初它不适应这里的水土,就快要枯死,即便被许多人悉心照顾。
  但它只要有一点不对,先帝就会杀了照顾它的人。
  古树有怜悯之心,强撑着开枝散叶,不愿害人性命。
  它仿佛想将自己的痛苦与委屈全部同公主诉说,枝叶摇晃,发出莎莎的声响。
  “你在等我吗?”
  还是埋在它土地里族人的骨血。
  灵族人的尸体,先帝都不想浪费,便抽干他们的血,用来浇灌它。
  将骨头磨成制品,带在身上。
  她看到了,痛,怨,哀,还有彻骨的恨。
  “娘娘怎么在这,让臣好找。”
  身后传来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温知窈回过头。
  男人愣了下,差一点就哇出声了,听闻淑妃娘娘美貌绝伦,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的艳绝。
  “哦,臣乃孙伟,陛下担心您出事,您快跟臣回去吧。”
  陛下可急坏了,哪也见不到娘娘,婢女也不知道娘娘去哪了。
  连宫中的侍卫都调动了,都在寻娘娘。
  “孙将军。”
  雪停了,几日不见的暖阳刺破天际,从枝叶的细碎处洒下,美人牵唇,“辛苦将军了,还亲自来寻窈窈。”
  终于见到他了。
  这张丑恶的嘴脸多次出现在梦里,她哪敢忘记。
  孙伟带头踹开她的家门,母亲将她和妹妹藏进房里,用身体堵住门,为她们争取跑的时间。
  是这人一剑捅穿母亲,滴答着鲜血的剑尖遥指向他们,命人去捉她们。
  等她跑到山上,再回头,只剩下一片大火。
  “您怎么知道,您认得臣?”
  温知窈回了下头,望向古树,是你把他送过来的吧,你也很着急吧。
  “走吧,不是陛下在等本宫吗。”
  “是是。”
  远远的,尹殷就看到两人走过来。
  她似乎被旁边人什么话逗笑了,捂唇,在他面前都没这样笑过。
  尹殷脸色一瞬黑下去,快步上前拉过温知窈的手腕,“窈窈去哪了,让朕好找。”
  温知窈现在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都不敢去瞧裴恕的神色。
  她怎么能阻止这狗东西对她动手动脚呢!
  “臣妾想到处逛逛,没想到迷路了,幸好孙将军找到臣妾了。”
  “是吗,孙将军干的很好,朕要赏你。”
  随口表扬了下,尹殷没管孙伟的谢恩,满心都是眼前人,“窈窈,戏班子来了,你听过戏吗,你来选想听什么。”
  戏台子早搭好了,众人落座。
  折子递到手里,温知窈眼神示意了下皇后。
  见她无所谓,便没管贵妃怨毒的目光,犹自先点了几场。
  “行,就按照窈窈点的来。”
  陛下的宠爱太过明晃,众人都纷纷心里有了个数。
  她被捧在中间的位子坐着,裴慧儿奇怪的小声问,“娘亲,慧慧看到温娘娘哭了。温娘娘
  在棵树底下哭了,哭的好可怜。温娘娘不高兴吗?”
  “嘘。”
  感觉到上首男人视线瞥过来,女人赶紧摇头,捂住裴慧儿的嘴。
  刚刚闲聊时皇后娘娘无意间说,“你夫君为国戍守边疆,难得过年能回家与家人团聚。”
  夫君哪还有亲生家人,早全部被杀了,如今只剩下一位父亲。
  说是父亲,不如说是仇人。
  一想到慧慧可能也要背负这些,她眼眶不觉的发酸。
  如今家主瞧着也不是好相处的人,不知道等他们死了,会不会好好照顾慧慧。
  淑妃娘娘美丽又受宠,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贤惠温和,难得的是两位都很喜欢慧慧。
  她在想,有没有那个可能............
  台上开场,无非是什么花好月圆,欢乐的调子。
  大家听的津津有味,一曲毕,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变得浑厚。
  唱的是战场上金戈铁马,天下大乱。
  裴恕转动手中杯盏,共点了六场戏,戏班子特地送一场。
  送的这场许是专门唱给他听的吧。
  东京政事三公缺,阉宦专权祸尤烈。
  真是太多人盼着他死了啊。
  温知窈听出来了,微侧头,目光瞥过去。
  一瞬对上他正好转过来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似的,她赶紧抽回视线,老实的不敢到处乱看了。
  坐了会儿,她借口要更衣走出去。
  夜风冷的刺骨,她回去拿了用红布包好的碎镯子,走回树下。
  这是父亲离开前留下的镯子,逃命的时候顾不得,摔碎了。
  她舍不得丢,用手挖开土,将镯子放进去。
  白天她没有机会这样做,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来。
  眼泪砸入土里,消失。
  仿佛有根扎在心口的刺,随着时间溃烂,每跳动一下都痛。
  抹平泥土,直到看不出痕迹,温知窈才站起身。
  一同葬送的还有她的心软和廉耻。
  先帝昏聩,这朝中没一人为灵族求过情,那他们都该死。
  她没有错杀,是他们都该死。
  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她闷头快步往回走。
  “娘娘哭什么?”
  亭中男人坐在昏暗里,残月照亮他眼底。
  温知窈一愣,走到亭子下,昂头看他,“掌印怎么在这?”
  回身低头,裴恕开口,“上来。”
  小人茫然的后退了步,哦声点点头,然后抬起了手。
  裴恕有片刻无言,舌尖顶了下脸侧,“臣就说娘娘喜欢使唤人,明明能从那绕过来,非要使唤臣一下。”
  啊?
  温知窈哭的杂乱的思绪慢慢找回,他让她上来,她下意识以为他要把她从这抱上去。
  “哦,哦!”
  提起裙摆,她小步跑着绕到亭子正面,上去,“掌印不听戏了吗,是太吵了吗?”
  “来给娘娘送一把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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