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朝瑾没有翻牌子,在乾正宫歇下。
白榆躬身正要退出内殿时,才听皇上突然下令,
“舞涓长鱼氏,赋质金照,秉心玉粹,着晋为。”
“美人。”
“明早去传。”
白榆猛的抬头,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
昨日以为尘埃落定的秘闻,竟是突然有了转机。
位晋美人不算离谱,荒唐的是,长鱼小主可还没侍寝呢!
历朝历代没有这样的先例,携芳阁是头一位。
视线掠过白榆震惊的神情,把他的大总管都惊成了这样,让朝瑾短促了笑了一声。
实则,他自己也没想到。
分明前些时候他刚给拒绝晋位的小狐儿一个下马威。
如今又巴巴的捧着更高的位份给她送去。
或许是那个一触即分的拥抱,又或许是落在宫道上,伶仃可怜的身影。
清早,捧着圣旨走到携芳阁前,白榆还是困惑,这一遭,到底是长鱼小主赢了还是明贵妃赢了?
长鱼姣拢着披风,在清晨和煦的晨光中接过圣旨,眼中的惊讶做不得假。
沉寂了一日,她还当朝瑾当真如此维护明贵妃。
却不想,惊喜在后头。
长鱼姣得承认,这样的风光,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宠冠六宫的明贵妃,新妃之首的郁婉仪,没有人能在未红时,比过她的风光。
尚未侍寝,便晋美人。
清艳的面容在日光下倾城绝艳,眼波流转的笑意叫这樽玉人显露出更为华彩的明媚。
“奴才给美人小主道喜了。”
白榆面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和善,尖细的嗓音倒是比从前更热情些。
小满灵泛的抓了一大把金瓜子给白榆塞上,这回白榆没有推脱。
“皇上还吩咐了奴才,将绿意给小主送来,绿意泡的一手好茶,小主闲暇可得尝尝。”
新添的宫人又出乎长鱼姣预料,含笑将人收下,余光瞥见了小满脸上越发热情的笑,
看起来,她们应是旧相识。
“劳白公公稍后。”
长鱼姣轻移莲步,将昨日写下的字笺递到白榆手中。
白榆笑容更甚。
得,他方便回话了,长鱼小主有回礼,那便是喜欢。
说来也是那筐蜜桔惹的祸事,总叫人觉得送上的物件,讨不得这位小主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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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请安的时辰,花团锦簇坐了一宫,甭管前头在聊什么,当携芳阁舞涓长鱼姣,晋位美人的消息传来。
坤宁宫猛的静了一瞬。
向来端庄大度的皇后脸上,笑意也淡了三分。
最先和朝瑾同行见过长鱼姣的玉贵仪更是当场碎了茶盏。
皇后的视线轻飘飘落在玉贵仪身上,玉贵仪肃着脸,当即起身跪下,
“皇后娘娘,祖宗规矩,长鱼姣尚未侍寝且无才无德,怎堪美人之位。”
皇后脸上的笑意越发寡淡。
晋位的旨意没从坤宁宫传过,直接由白榆去颁了令,可见是皇上心知,此事荒唐,于理不合却铁了心。
连劝谏的话也不想听。
“暮云,将皇帝特赐的百花蜜冲了水,给玉贵仪奉上。”
玉贵仪脸上一僵,一旁的嫣荣华巧笑嫣然,半点面子没给玉贵仪留,
“开口闭口的祖宗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你谢家书院呢!”
连皇后都嫌弃她蠢笨,冲了蜜水给她喝,叫她学学怎么嘴甜,嫣荣华损起玉贵仪来就更没了顾忌。
“蛇鼠一窝。”
玉贵仪硬着语气冷冷看嫣荣华。
嫣荣华也是个大胆泼辣的,从前籍籍无名,靠着向行音坊的歌舞姬学了些狐媚手段这才得了几分恩宠。
玉贵仪向来不屑嫣荣华这样浅薄粗俗的女子,却不知在嫣荣华眼里,她也不过是块又臭又硬的呆木头。
“好了,吵什么?”
皇后看二人还要拌嘴,不耐的打断二人的交锋。
“长鱼美人得皇上看重,自有她的好处,暮云,将那匹千重魏紫的缎料送去,皇上喜欢的人,本宫亦心喜。”
中宫风范便是在这。
心中不屑或者嫉恨,面上总归是要宽和大度。
还欲争辩的玉贵仪在听见千重魏紫的缎料后,竟也神色古怪的安静了下来。
嫣荣华轻哼了一声,她还当玉贵仪真是个死板教条的蠢货呢,原来是个内里奸。
请安散罢,嫣荣华跟在淑妃身后,抱着淑妃养着的一只鸳鸯眼长毛猫。
“淑妃娘娘的猫儿养的就是漂亮,嫔妾怎么瞧都喜欢。”
淑妃是宫中少见的温婉美人,和玉贵仪那块木头不同,淑妃是真真切切江南水乡养出的柔波。
看嫣荣华抱着猫的手紧的慌,笑着摆了摆手,
“不喜欢就不喜欢,勉强自己作甚?”
雪青适时从嫣荣华手中接过猫儿。
在坤宁宫都敢耍嘴皮子的人物,在淑妃跟前却是乖觉。
讪讪的笑着,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腕。
“嫔妾瞧着,皇后娘娘也不喜欢那位长鱼美人。”
淑妃还当嫣荣华巴巴跟在身后要说什么,结果就是为着这个。
“一个美人罢了,等她爬到兰昭殿那位的位置,才值得人多看一眼。”
“可,可她尚未承宠便是美人,若......”
嫣荣华实在是过怕了从前无人问津的深宫日子,好不容易在淑妃的指点下,放下脸面身段,跟行音坊的舞姬学了几支舞,才得两分圣宠。
明贵妃离宫,淑妃本已为她打点好了敬事房的公公,这个档口出现个新宠,她怎么能忍。
淑妃瞟了一眼嫣荣华深锁的眉头,笑容依旧,
“你也说了,尚未承宠不是?”
嫣荣华双眼睁了睁,心中一凛。
是啊,尚未承宠。
与其担心她分了宠,不如就叫她,彻底绝了承宠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