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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珍来电的时候,陈念今在陪着知遇画画。
  显示备注:妈妈
  挺讽刺的两个字。
  当年和朴珍逐渐不再联系后,陈念今没想过再和朴珍有交集,但也没刻意删号码。
  如今碍于那本书,就更让陈念今不想和她再有一丁点的瓜葛。
  手机铃声还在响。
  对方似乎没有要提前结束拨号的意思。
  江知遇停下笔刷,望了过来。
  不响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小奶牙:“妈妈你看。”
  迎着窗,画上正是窗外的落日景色,晚霞笼罩着霄云山。孩子的创作力一向丰富,江知遇在油画这方面特别有天赋。
  “嗯,充满了想象力,整张纸都画满了。”陈念今由衷感叹,温柔问他,“知遇觉得,我们要不要再加一个落日呢?”
  “要!知遇现在就画!”
  他换了支笔刷,先沾橙色,又沾红色,下笔的时候,陈念今的手机又响了。
  他抬头看陈念今,语气很疑惑:“妈妈,怎么不接电话呀?”
  “…妈妈现在接。”
  手机被陈念今拿了起来,她走到另扇窗边,滑下接听,目光仍锁在江知遇的身上。
  “念念?”朴珍不确定。
  “嗯。”
  “还以为你换号了。”朴珍松了口气,问:“好久不见了,晚上有时间吗?”
  “没有。”陈念今说。
  “明天呢?”
  她唇角微扬:“也没有。”
  “…念念。”朴珍那边沉默片刻,语气商量,“我想和你见一面,给我一个时间可以吗?”
  这种语气倒不像朴珍。
  朴珍虽然宅,i,但眼界很高,对她和陈述说话,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命令。
  既然对方如此求全,陈念今你凭什么躲避。
  约了一个下午时间相见。
  知遇睡午觉后,陈念今和徐妈说了一声,开车去了朴珍给的地址,咖啡厅。
  朴珍定的包间。
  她47了,保养得当。常年久居室内不见日光,肤色白得更有一种病态感。她很漂亮,头发是黑长直,看起来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时隔四年,朴珍见陈念今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恍惚中女儿和以前一样没变。
  还是那个聪明的乖乖女。
  她浅浅地敛眉,神色微有哀伤:“上天在科技馆看见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陈念今落座。
  “喝点什么?”朴珍把菜单推过去。
  “馥芮白。”陈念今没翻,把菜单给了服务生。
  “你那天,”朴珍问,“是特意过去看我的?”
  “大作家想什么呢。”陈念今很轻地呵了一声,“城东科技馆比你声名远扬。”
  朴珍听出她语气里的嘲弄,无言片晌,透露着哀伤的眸子一直在陈念今身上。
  “说吧。”陈念今不躲不避,“找我什么事。”
  朴珍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照片推过去:“那天我看见你牵着一个孩子,是那个孩子吗?”
  “不是。”陈念今看了一眼手机,冷冷抬起眼皮,“删了。”
  “这个男人是谁?”朴珍指着尤义的背影问。
  陈念今说:“和你没关系。”
  “我没怎么和你弟弟联系,几个月前讲过一次电话,他说你没有找男人,是单身。”朴珍删完了照片给她看,问:“那这个男人和孩子是怎么回事?”
  陈念今眼神灼灼:“当年你怎么不问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朴珍被噎住。
  不可否认,朴珍在这两年里,写文没有灵感的时候,总会感觉到一个人的孤独。
  可孤独是她早就习惯的事。
  以前很喜欢。
  何以现在这么敏感?
  “我很早就想找你们了。”朴珍真心实意说。
  “为什么没找?”
  轻轻的叩门,馥芮白被送进来了,拉花精致。陈念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很甜。
  甜下泛苦。
  “一来没有时间,二来是不确定你们愿不愿意见我。”朴珍舔了下唇瓣,“念念,我给你的银行卡,你从来没消费过。”
  绑定的手机号码是朴珍的,这四年里,她没有收过取款信息。
  “小述那边你少去联系。”陈念今把银行卡带出来了,从包里取出还给朴珍。
  朴珍看一眼卡,细细的柳叶眉皱了起来:“他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不能联系?”
  “你弄我一个人就够了,远离小述。”陈念今不太客气,“毕竟我也不是很想未来的某一天,看见小述以侵权罪告自己的母亲。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小述。”
  朴珍愕然,脸色更白。
  陈念今表情很冷:“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大作家。”
  朴珍手指微微蜷缩,攥住,指甲深陷进手心里。
  还记得自己创作《听澜》的缘故。
  人到一定年龄,没什么灵感,悬疑刑侦不太写得出来,但是又很想继续创作。她决定改道路,翻阅不少当下大热的言情文,却总是没有具体头绪。
  后来想到自己的女儿。
  一个和陌生男人一夜情又怀了孕的漂亮聪慧女大学生。
  不正是言情文的女主吗?
  她本来只是想取一下人物底色,但创作初期始终无法投入,又不想放弃来之不易的灵感,所以试着将女儿的名字和形象代入,竟然发现是一个非常有效的选择。
  “我当时…写不出东西。”朴珍喉咙干涩。
  陈念今嗤地一笑:“所以就把你女儿的事拿出来写?连我心里的痛苦你都写出来了,大作家,你好了解我,你好厉害啊。”
  “念念…”朴珍不喜欢她这样阴阳怪气地讲话,但她声音哽咽了,朴珍咽下斥责。
  “你自己呢?”陈念今眼神犀利,眼珠迅速被水光覆盖,反倒有种脆弱感,“你把女主妈妈写得那样好,好得天上有地下无。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是怎么做的?我需要流产签字的时候你在哪?我需要心理开导帮助的时候你又在哪?”
  “我不可能每个角色都要靠现实人物取底色。”朴珍解释。
  “好一个借口。”陈念今往下砸眼泪,“朴珍你有没有想过,你写的每一个字都在赚钱,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撕开我的伤口往上面撒盐!你配当妈妈吗?”
  朴珍被问得瞳仁震颤,像是不认识自己的乖乖女儿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无法沟通。
  这个女儿不是以前的女儿。
  她变了。
  拎上包,朴珍黑着脸,扔下陈念今迅速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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