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贺风暴跳如雷,与此同时,谢洄年躺在床上淡定地翻阅平板上的一份报告书,里面是一些关于能源与新科技未来发展前景的规划和展开策略,谢洄年看了一遍,指出其中几处错误,简明扼要地发给了对方。
然后合上了平板盖,在手边倒了一杯温开水,简单地润了一下喉。
眼见骂了半天没得到对方一句回应,贺风十分不满的嚣张气焰也顿时消下去一大半。
对着谢洄年跳脚大骂无异于对牛弹琴,这点他在过去也时常领教,只不过没想到现如今谢洄年充耳不闻、目空一切的本事又大大增加。
贺风觉得谢洄年要治疗的不仅仅是腿,还有耳朵。
于是贺风只好尽量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瞪着床上的人问:“你好端端地跑去打球干嘛?过去要你象征性地跟我打一下友谊赛你都懒得理我,现在搞这么热络。球场上打得这么激烈冲动,眼下又腿痛难耐,跑医院里躺着,你真是有天大的本事啊。”
“我认为我打得还算不错。”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好,很好,好得不能再好啊,引得全场瞩目,独独你一个焦点啊。”贺风气极反笑,但还能勉强从中理出一丝不对劲,“所以这跟你无缘无故跑去打球有什么关系?”
“你的用词未免太匮乏,有空多看看书。”谢洄年对他的话做出很中肯的评价。
“……”贺风终于咬牙切齿,“谢!洄!年!”
事不过三,谢洄年虽然惹人生气的本事一等一的高,但借坡下道、顺毛哄人的本事也是信手拈来,只是语气依旧淡淡的,轻描淡写地说:“太无聊了,心痒,顺手上去打一下。”
谢洄年的语气很诚恳,瞳仁此刻圆润温软,是看上去很能让人信服的眉眼。
如果不是人群褪去之后,谢洄年苍白着的一张脸和近乎要站不住的双腿,贺风倒真的要相信他此刻云淡风轻的说辞了。
但逼问他真正的原因,也不大现实,谢洄年此人圆滑沉稳,有时候甚至有些阴沉。
除非他主动说出口,否则旁人无论如何敲打威逼、软言引诱,都不可能从中得到正确的答案,他可能还会编造一个极其巧妙的谎言,成功把问话的人也套进去,再也生不起一丝疑心。
作为谢洄年这些年算是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之一,贺风深谙此点,所以也不打算再问了,只是看了他几秒,突然说:“我发现你从要回国开始,就越来越不正常。你的伤不会是从下半身一路蔓延,伤到脑神经了吧。”
谢洄年笑容淡淡,垂下眼睫,用一种类似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过去很正常吗?”
“……”沉默了几秒,略一思索,贺风点点头,“好像也是。”
推开窗户,外面一阵森寒的冷风瞬间灌入,把陆早早本就不多的睡意瞬间吹散,头顶苍穹上悬挂一轮月,像江面上的一点清波,生着盈盈的光辉。
陆早早双手撑在窗边,脑海里又浮现出谢洄年轻轻拧紧的眉头和那双微微有些缺陷的腿,原来上次在医院看到他并非偶然,谢洄年经常性不上课也不是出于什么不好的原因,他只是在生病,而且在经常性地生着病。
那个健康明朗的谢洄年不复存在了,现在的他只有伤痕累累。
她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这真相竟然让她惶恐不安起来——没人能躲过安排好的宿命。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每个人的生活是一本确切的、早已经被写好的小说,一切既定的命运都已经被安排好,为什么只有谢洄年的会发生这么大的偏差,像是地覆天翻,一切都错位了。
“早早。”李简安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笔,笑眯眯地偏头望着陆早早。
一看这熟悉的笑就没什么好事,“有事就说。”
李简安贱嗖嗖地嘿嘿笑了几声,慢悠悠地开口,“你最近怎么总是上课走神啊?”
“啊?有吗?”
“岂止是有吗啊。”李简安夸张地控诉,“简直是经常、总是、频繁啊。”
李简安的语气太过笃定,让陆早早也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最近注意力真的不太集中,经常无意识开小差。
“好吧,我会注意的。”
这种积极改正的态度显然不是李简安想要的结果,她凑近陆早早的脸,又嘿嘿笑了两声。
“而且我发现,你上课走神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盯着谢洄年的背影发呆。”李简安伸出手指戳了戳陆早早的胳膊,说话间有一种任何事情都逃不掉我的火眼金睛的感觉,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谢洄年了?”
“不会。”
“可是……”
“我不会的。”还没等李简安把话说完,陆早早就已经飞快地把她的话打断,反驳得异常斩钉截铁。“我不会喜欢上他的。”
我不会……再喜欢上他的。
李简安皱眉,似乎有些不解,人怎么就会对未曾发生的事情这么笃定。
“可是谢洄年真的挺帅的,家世也好,人虽然有些冷淡,但人品应该不错吧。喜欢他也很正常吧。学校里应该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呢。”
由此可见,爱不过是人类长久的通病,一种常见的隐疾,发作时长可能是几个月、几年,或者只是几天、几个小时、转瞬即逝的几分钟,很难长达一生。
发作对象通常也外带最基础的标准,聪明的头脑、有趣的性格、良好的家境、优越的外貌等等,如果两者往上叠加,爱的时效性大概率会越久。
但陆早早已经不再期待这些,她精确执行一个炮灰最基础的标准——绝不奢望、绝不幻想不属于自已的一切。
陆早早对李简安说得这一切毫不怀疑,可是,她说:“我绝不会的,我们两个人压根不是一路人。就算我喜欢他,他也绝对不会喜欢上我不是么。”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李简安的错觉,陆早早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她仿佛察觉到了来自前方一道目光深深的凝视。
可是等正过身来看,只能望见每一个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