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利剑穿心而过。
　　云栖月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
　　看向季清珩的眼眸因艰难的呼吸涌上雾气。
　　尸体的味道传入鼻中，又令她的胃有些翻腾。
　　“不可能……季清珩，她不可能会死……”
　　云栖月看了一眼那尸体，又看向季清珩。
　　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难道这就是白玉莹阻止季清珩娶她的手段？
　　“你信我，这绝不是白玉莹……”
　　季清珩双目发红，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我与她日日耳鬓厮磨，又怎会认不出，现在她的尸身就摆在这里，你还要信口雌黄？”
　　“云栖月，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云栖月看着那张陌生至极的脸，心口已经撕裂。
　　痛到极致，或许便是麻木。
　　她明明还活着，为何却像是死了。
　　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丞相府就已经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满目白色，冥纸漫天。
　　原本用来拜堂的前厅，被布置成了灵堂。
　　所有的佣人都换上了素衣。
　　就连季清珩自己，都将他的外衫换成了素白色的丧服。
　　白玉莹的棺木放在堂前，云栖月被下人强行按着跪在地上。
　　季清珩声音里满是恨意：“让她给玉莹磕头赔罪。”
　　一个又一个头磕下去，云栖月发丝凌乱，额头沁出血印。
　　有血滑落，模糊她的眼睛。
　　季清珩缓缓蹲下身，捏着云栖月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三日后，我会照旧成亲，届时你抱着玉莹的灵牌，她为妻，你为妾！”
　　“这是你欠她的。”
　　云栖月的唇已经咬破。
　　她一字一句，每说出一句话都仿佛用尽所有力气。3
　　“季清珩，三年了，你还分得清我与白玉莹吗？”
　　季清珩沉默良久，面无表情开口。
　　“你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回来呢？”
　　“回来毁了我心里那个无暇不染尘埃的云栖月。”
　　轰的一声。
　　云栖月如梦初醒。
　　原来。
　　原来……他从来都不希望她回来……
　　云栖月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她安静的看着季清珩。
　　过了许久，她眼眶之中仿佛有什么落下，一颗颗滑落。
　　是混着血涌出的泪。
　　云栖月眼前的世界都是血红色的，她看着周遭的一切，只觉得痛。
　　她像是置身废墟，举目四望，只有她一人。
　　一颗心已被搅碎，血肉模糊。
　　太痛了……
　　痛到极致，一股咸涩的血腥味从喉间往上溢。
　　云栖月在灵堂跪了三日。
　　心也随着那片片冥钱燃成灰烬。
　　三日后，她被人强行拉起来，换上一身粉色的衣服。
　　而白玉莹的灵牌却覆上一层红纱。
　　正妻为红，妾着粉。
　　明明是迎亲的队伍，唢呐哀声却响个不停。
　　云栖月的眼神空洞，仿若游魂一样抱着那灵牌。
　　这样一只队伍从城中长长游行，吸引了所有百姓的目光。
　　直到来到城门口时，四周已围满了人群。
　　不知是谁推搡着，一个人坠入街中，拦住季清珩的马。
　　“大人。”
　　泫然欲泣的哭声响起。
　　季清珩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死而复生’的白玉莹的手腕。
　　“玉莹！你……没死？”
　　白玉莹反手握住他：“那夜听雨阁大火，玉莹实在害怕……慌不择路时逃出了府。”
　　“大人，云姑娘容不下我……玉莹不想死……”
　　“可今日看见大人如此对我，玉莹实在不忍再辜负大人一片真心。”
　　她话虽如此，然眼底却带着压不住喜悦。
　　可季清珩却一时僵在原地。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被什么砸中，让他呼吸艰难。
　　她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那这几日，云栖月所受的折磨，又算什么？
　　季清珩想到出府前云栖月看他的眼神，无波无澜。
　　他猛然转过身，可云栖月所站的地方，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季清珩的心猛的一颤，难以言喻的不安浮上心头。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季清珩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城楼，只见云栖月一身粉衣，晃晃悠悠的站在城墙上。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大步上前。
　　“栖月！”
　　云栖月看着他，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季大人，你可以娶她为妻了。”
　　“我今日以血为贺，以命为礼，祝季大人与白姑娘恩爱不疑，新婚大喜！”
　　云栖月抬起头看向远方，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却又如此清晰。
　　“季清珩，愿你我，生生世世，永不再见。”
　　下一瞬，云栖月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季清珩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栖月，不要……”
　　可为时已晚，那身影像是断翅的蝶，坠落在地。
　　季清珩的脚步倏然一顿。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只有无尽的血迹不断蔓延开来，将那一身粉色海棠染成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