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卓干笑两声,宽慰她:“你宁叔叔本就病重,单靠一碗药也实在难有回天之力,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她当然不会自责,且不说宁恒是死于脖颈上的掐痕,即便是真的因为那一帖药而死,也一样错不在她——
她用余光瞟了眼顾新眉。
她爹或许会觉得他这位妻子虽鲁莽,但性情耿直,更没有害人的本事和胆识,但戚玦却知道此人的恶毒远胜宁婉娴。
因为她在失足撞翻宁婉娴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后有人悄悄推了一把。
正想着,正屋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仆妇,两人生的很像,笑起来眉眼便会干巴巴皱成一团。
方妈妈领着她女儿小蝶进来,二人是她房里伺候的人,此刻正毕恭毕敬捧着茶盏奉到戚卓夫妇跟前。
顾新眉冷着个脸,道:“行了,既然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便不要再做出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说罢,她接过方妈妈手中的茶,抿了一口:“往后吃穿用度有什么欠缺,便让方妈妈报给库房,有什么不懂的也问她去,回来也有些日子了,也该收收身上的市井气,学着点礼数,别再似这次冒失。”
“是,母亲教训的是。”
戚玦低眉应声,眼底却一片冷意:她摔向宁婉娴时,她身后只有一个人,便是眼前这位方妈妈。
她进府只带了琉翠一个丫头,梅院的其他人都是顾新眉安排的,尤其是这母女二人,更是戚家的家生子,表面上是她院子里的人,可真正的主子,只有顾新眉这个当家主母。
若留下这二人,她往后的日子都不得安枕。
只是她苦无证据,一时竟还真不能奈何她们。
“对了。”戚卓忽道:“你那块护心玉可还随身戴着?”
戚玦回过神,从领口抽出一根红绳,红绳末尾坠着个墨玉雕琢的玉玦。
说到这玩意儿的来历,就不得不提她戚玦的来历。
当初她爹娘二人暗结她这个珠胎,东窗事发,戚卓想将人纳入府中,可戚老太爷不允,狠狠打了他一顿,关了禁闭。
戚卓出不了门,便差人将一枚玉环送到温氏手里。
环有“归还”之意,是他给温氏的承诺,可温氏不懂,只当是戚卓糊弄她来着,一气之下竟将它摔缺了一角,环缺成玦,原本“归还”的含义也变为了“决绝”。
戚卓以为温氏要与他相决绝,结果竟真的闹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此刻他正将玉玦放在掌心摩挲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收好它,这是你娘唯一的遗物了,环儿。”
环,亦是她的小字。
见他此般,戚玦心中愈发鄙夷,人都死了,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深情个什么劲儿,更何况……他是不是嫌她活太久了?
此时此刻,顾新眉的后槽牙咯咯作响,只怕恨不得亲手掐死她这个孽种。
他还真是唯恐顾新眉不够恨自己的。
“环儿知道了。”
眼不见为净,戚玦连忙接过玉玦收好,讷讷不语。
在顾新眉磨牙吮血的眼神中,戚卓又交代了她几句,二人才起身离去。
戚玦看着窗外,目送这二人。
只见顾新眉几乎气得冒烟,戚卓试图拉她的手,被一连甩开了几次。
戚玦斜倚着,缓缓叹了口气。
她险些丧命,可从头至尾,伤害过她的人却被她爹轻纵,虽说他们之间的父女之情少得可怜,但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想来到底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