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可啊！”小翠跪到齐寺国脚下。
“已经是初秋，少奶奶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看着他冷峻的面容，杨淑霞忍不住开口。
“你就如此不信我？”
多年的情谊，他总该知道她的为人。
齐寺国眼神泛冷：“这不就是你这种后宅女人惯用的伎俩！”
他一脚将小翠踢开，看了眼周围的人：“还不动手？”
一行人将杨淑霞五花大绑，丢在池塘中央吊着。
水没过她的脖子，只露出一个头。
她竟觉得悲哀，曾经也算是琴瑟和鸣的夫妻。
到如今，怎变得和仇人一般。
只因她裹了小脚，穿着旧时代的衣服，便罪不容诛？
“今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
齐寺国说完，就带着所有人离开。
姜叙芸躲在他的怀里，朝杨淑霞露出一个笑。
虽是初秋，池塘幽深的水已有凉意。
套在脖子上的绳子也让人喘不过气，脚下也传来痛意。
肚子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让杨淑霞脸色发白。
她身体冷得发颤，却有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湖面逐渐染上红色，眼泪也跟着滚落……
杨淑霞大喊：“来人！快来人！”
可无人应答，只有她空荡的声音。
望着平静的湖水，她的心也沉到湖底。
而后蔓延成一种悲哀，这便是旧式女子的命。
夫说你是错，你便错了。
三个时辰后。
“你知错了吗？”齐寺国回来看她。
看着池子里晕出大片的红色，他却怔在原地。
他神色惶恐地大喊：“快！快将少奶奶拉上来！”
他似乎不再嫌弃杨淑霞，焦急地将她抱回房中。
大夫来了一轮又一轮，血水换出几盆才净。
大夫说：“孩子月份小，留不住，而且你泡水太久，害了身体，以后再难有孕。”
杨淑霞别过脸，只当是孩子与她无缘。
齐寺国的脸色却变了又变，看向她：“你既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
他带着斥责，似是她害死了这孩子。
杨淑霞面无表情，心却痛得不能呼吸。
那也是她的孩子……
“这不也是你一手促成的？”
看着她的样子，齐寺国突然又柔和了语气。
“无碍，以后我们会再有的。”
话落，姜叙芸房中的丫鬟却突然跑来。
“少爷，姨太太肚子痛的厉害，您快去看看！”
齐寺国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处，他顿住说：“我担心小芸的身体，去看看。”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
人走远后，小翠关上门，替杨淑霞打抱不平。
“明明就没事，就是想找个由头把少爷叫走。”
杨淑霞没说话，眼泪从眼角滑落。
哭她失去的孩子，哭她失去的丈夫。
姜叙芸学了新思想，为什么反倒要为难她这旧时代的女子？
齐寺国还留过洋，可为什么他反倒还不如从前？
他们都学了新思想，却将她陷害，让她吊在水里
小翠怕杨淑霞难过，又安慰：“少爷迟早会知道您的好的。”
杨淑霞听到这话只是苦笑，没再说什么。
此后一连数日，齐寺国都再没来过。
小翠时不时替杨淑霞抱怨：“少爷真是被姨太太给勾了魂！”
可她却觉得无所谓。
这样她才有机会去找裴承安学习。
他不仅教她洋文，还教她新思想。
和她讲东北的战事，讲国家危难，讲民族大义。
也因为他，杨淑霞让小翠给她偷偷定了报刊。
再见齐寺国时，他言辞恳切地看着我。
“此前是我的错，我可以教你洋文。”
杨淑霞看了他一眼，拒绝：“我这般迂腐陈旧之人，大抵是学不会的。”
似是没料到她会拒绝，齐寺国脸色一沉。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杨淑霞说：“谢谢夫君的好意，大可不必。”
齐寺国脸色倏地一变：“你果然和小芸说的一样，不思进取！”
说完他摔门离去。
……
慢慢姜叙芸的肚子大了，齐寺国来找杨淑霞的次数更少。
没了他打扰，她每晚去裴承安的府上学习。
夜色渐浓，打更敲了四次。
杨淑霞准备从裴府离开。
裴承安忽然说：“你基础很牢，以后便要靠自己勤学了。”
杨淑霞扭头看他：“你要走？”
“嗯，去东北。”他眼里带着一股坚毅。
“你想办学堂，可以去寻西城中央医院的许凛音。”
“她是我的表妹，和你有一样的想法，我已同她说过你。”
杨淑霞心里一惊，东北很快就会沦陷，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但她知道他的想法和抱负，说不出阻拦的话。
只说：“注意平安。”
他没说话，脸在阴影下看不清情绪。
“那便祝先生顺利。”说完杨淑霞便离去。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小雨，杨淑霞回头看他。
裴承安站在门口，灯光昏暗，他脸上带着笑，一种从容的笑。
她却感觉，这像是他们的最后一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