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宣慈是疼醒的。
手腕处被尖利的东西刺入,然后开始被拉扯,同时有温热的东西流出,使冰凉的皮肤温暖了一瞬。
她能感觉疼,似乎又不那么疼。
主要是她现在浑身都疼,就像全身都被搅碎了一般,反而显得手腕处的疼痛不那么要紧了。
只是突然多出的疼痛惊醒了她,常年征战的人总是要警惕一些。
她缓缓的将眼睁开了一丝缝隙,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双眼猩红的人捧着自己的手腕,正在撕咬吮吸。
听到她出声,那人惊喜的松开了嘴:“咦!居然还有活的。”
说话的男人嘴上全是血,牙齿上还挂着碎肉,虽然穿着长相都是人,脸上还带着笑,可带血的嘴和猩红的眼让他看起来更像嗜血的野兽,连那笑都变得阴森可怖了。
宣慈被放开的手腕上,一块肉被咬得已经快要脱落下来,血液不停的往外冒,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汇入了地上的血洼中。
她现在动弹不得,只能缓慢的转动眼珠环视周围。
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血肉模糊的尸体,甚至还有被啃咬过的残肢胡乱的丢弃着。
不少嘴巴被染得鲜红的人在她周围忙碌着,有的拖着尸体在往城门的方向走,有的正在往背上扔尸体,还有的埋头在大快朵颐。
此时天空灰蒙蒙的,细雨正淅沥沥的下着。
宣慈看得眼眶发热,却不知道流淌而下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只觉得这天阴沉沉的,沉闷得都快让她喘不过气了。
那些被啃咬的,被拖走的,被吃得只剩骨头胡乱丢弃着的,都是她的将士啊!
还有她的亲人。
她是神族的战神,可她虽然是战神,却并不喜欢战争,踏上战场将剑尖对准敌人是她无可奈何的选择。
这片大陆上生活着四个种族,神族,巫冥族,夜族还有妖族。
神族与巫冥族从古至今都是对立的,巫冥族要以神族为食,神族就要反抗,于是两族之间的争斗不死不休。
这次神族与巫冥族之间的战争起源于巫冥王的野心,他突然不满足于与神族的合作,想要重回昔日圈养神族的巅峰,就率先挑起了战争。
曾经在神族最弱小的时候,神族并没有自己的地盘,那时,神族只是巫冥族圈养的牲畜,根本就不会被当人看,只会投喂他们并让他们尽可能多的繁衍后代。
但巫冥族毕竟要以神族为食,不可能将神族斩尽杀绝,神族慢慢的开始壮大起来,最后开始反抗,再后来就发展起来,成为了这片大陆的四大种族之一。
两族之间的战争开始后,持续了数年,有宣慈在的战场从无败绩,可她不能一人周旋在所有战斗中,那些失守的城池,城中的神族要么被抓走圈养,要么被屠杀直接当成巫冥族的粮草。
宣慈深知,只要这世间还有巫冥族存在,神族的日子就不会平静,所以只要攻下巫冥族的城池,她就会下令屠城。
她虽然知道这样的做法太过于惨绝人寰,可若不这样做,这两族之间的战争以后还会持续下去,死伤的人只会更多。
经过数年征战,宣慈率领大军终于来到了巫冥族最后一城城下。
这是最后一役,只要这一战胜利,以后就再不会有战争了,她都能想到以后的太平盛世了。
可没想到,这最后一战却败得这么彻底。本来应该被神族其他军队防范的妖族跟夜族突然就加入了她跟巫冥族之间的战斗中。
本来可以轻松拿下的最后一战,最后变成了鏖战。她一人要对战巫冥王、夜之主还有妖王,哪怕她是这片大陆上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同时面对三位王者也是吃力的。
最后她以自毁灵脉为代价,与那三位王者同归于尽,被波及的战场无人幸免。
她以为她会就那么死了,没想到她却醒来了,醒来目睹这地狱般的场景。
她还没能将周围打量清楚,就被人像抹布似的甩到了背上。
她现在浑身软塌塌的,双手就那么垂在背着她的男人胸前,被咬过的那只手,血液就顺着指尖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男人背着她,往城门的方向奔跑着,沿途踩在一个个血洼中,血水飞溅。
宣慈视力还是不太好,在颠簸中被动的接受着那些残忍血腥的画面。
她不敢看,却又努力的睁着眼睛要看。
她不忍看,却又想将那些画面刻在脑子里。
不同的位置,场景却是那么相似,几乎看不到一具完整的身体。
突然,在千篇一律的地狱般的场景过去之后,宣慈眼中撞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白白净净的,虽然此时毫无生气,眉眼却还是那么温和,跟这像在哭泣的苍穹格格不入。
“二哥…”
宣慈嘴里呢喃着,却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用尽全力的想要靠近哥哥,想挣扎着逃离背着她前行的脊背,却只是双手微微晃了晃,根本就无法动弹,更别说自己能做什么了。
在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的时候,就只能寄希望于祈求了。她此时极度奢望着地上躺着的那人能站起来,然后离开这里。
他不需要回头,只要能离开就够了,那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不管她怎么祈求,怎么奢望,地上的那人却还是一动不动的。
她现在动不了,被人背着在前行,而且速度很快,那张熟悉的脸距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她都要看不清了,却还是没看到他起来。
她煎熬着,期盼着,远离着。
突然,一人抓起地上的人的脑袋就开始啃了起来,被提起来的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双手垂在地上,任由人将他撕咬得血肉模糊。
那张干净温和的脸,最终面目全非。
“不…”
“不要…”
宣慈内心嘶喊着,嘴里却出不了声,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了,只觉得心口很痛,痛得她都要无法呼吸了。
她努力的想动,想抬手擦干净眼泪,想再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她依旧是动不了。
不知在男人背上颠簸了多久,她对时间已经没有了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具木偶,任人摆布着,眼泪也已经流不出来了,心似乎也不痛了,全身的痛感也没了。
男人把她放下的动作并不轻柔,她软塌塌的就倒在了稻草堆里。
然后男人十分粗鲁的将她被咬的手腕裹了裹,一边裹还一边骂骂咧咧:“耽误老子这么多功夫,也不知道活不活得成,要是活不成我可亏大了。”
男人裹完就匆匆离去了。
宣慈只能听见狂奔离去的脚步声,她已经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也不想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