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郗同文还在公司，持续着目标公司的搜寻工作…
“怎么还没走？”一个深沉而熟悉的声音突tຊ然出现。
郗同文抬起头一看，正是利慎远。一身酒气，衣冠已经略有凌乱的他，光是站着都略有不稳…
郗同文刚想起身回答，利慎远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起身，而他自己则是拉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到郗同文的面前…
“利总。”郗同文礼貌性地叫了一声。这是她第一次见利慎远这个样子，每次见到这个人，好像都展现了很不同的一面…
“加班呢？”利慎远问。
“嗯，快要实习期最终考评了，我在想该推荐哪只股票，已经看了几十篇研报了，还没有思路。”
“要不我推荐你一个?”利慎远看着郗同文，故意表情严肃认真地问道。
“不用不用！”郗同文赶紧摆摆手。
看着郗同文受到惊吓的样子，利慎远心中感到好笑，但还是继续假装严肃地说：“要不你闭上眼睛，随便在屏幕上指一只？可能结果也会不错。”
“啊？”郗同文惊讶地看向利慎远，心想这是教导学生的言论吗？
利慎远并没有理会郗同文的惊讶表情，而是娓娓道来：“1973年，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家BurtonG.Malkiel在他的文章中说，让一只蒙住眼睛的大猩猩扔飞镖选股，他觉得最终的业绩不会逊于专家选出的投资组合表现。当时华尔街基金经理们勃然大怒，觉得人格和专业尊严受到了羞辱…”
郗同文听得认真“然后呢？”
“后来华尔街日报就组织了100场比赛，给基金经理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一边是基金经理给出的投资组合，另一边是工作人员假扮大猩猩蒙上眼睛扔飞镖选股票。结果基金经理以61：39的成绩打败了大猩猩。”
“额…胜率好像有点讽刺，名校毕业经验丰富的精英对阵大猩猩，胜率居然还这么低。”
“是啊，所以这个结果让华尔街的基金经理们颜面扫地。而且基金经理们挑选的股票投资组合收益只是勉强跑赢了美国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
“哦？…那我真的可以蒙上眼随便选一只？”郗同文继续天真地问道。
利慎远看着郗同文认真的样子大笑起来，然后说：“这个故事虽然是真的，但你当然不能随便选了。因为这个故事中的前提设定是很多的，首先的是有效市场，而我们的市场是不是有效呢？这就很复杂了。而且故事中是多只股票投资组合，考核期还很长。和你现在面临的处境完全不一样，你现在需要的是发现一个短期内就能被市场认可的公司。另外，我可不想花钱养一群猩猩。”说完利慎远再次笑起来。
“哦…”郗同文失望地低下头，心想，你这半天原来是逗我玩呢啊。
利慎远看出了郗同文的失落说：“刚刚的故事只是想告诉你，基金经理能跑赢大盘其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投资这条路有时候天很黑，有时候路很滑，有时候一马平川，有时候坎坷崎岖，想要成功，天分、勤奋和运气少一样都不行。”
“那还要专业做什么呢？”
“他们能帮你……尽量别输得太惨。”
或许是酒后的原因，利慎远一改往常的少言寡语，竟侃侃而谈起来。郗同文看着反常的利慎远，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盯着他看…
利慎远笑了笑，最后抛出了一句：“如果实在没思路，就不要从众多的研究报告下手了，不如把目光放到你能掌控的事务上，比如身边的人和事…”
郗同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走得太晚，很不安全，要有自我保护意识，知道吗？早点回去吧。”利慎远故意强调自我保护意识，是在埋怨她之前随便参加饭局，把自己陷入险境。
“好的，我知道了。”郗同文也大概明白了这层意思，略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利慎远起身径直地回办公室了。
郗同文看着远去的利慎远…久久回不过神，这个男人好像有着多面，时而凄然似秋，时而暖然似春。哪个才是真的他？无论哪一面，都是散发着一个饱含智慧与阅历的成年男人的魅力，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在慢慢走入郗同文的心。
元旦假期，郗同文回到南京的家中，整个人窝在爸爸书房的沙发上玩着手机，郗爸爸则端坐在书桌前看书，父女两人享受着假期温暖的午后时光…
“你签证搞定了吗？打算几月走？”郗爸爸随意地问。
郗同文顿感无比心虚，她的心似乎在投资这个领域越陷越深…早已摇摆不定。”嗯……面签还早，不着急。等毕业论文差不多了再说吧…”
“没什么事儿就早点去玩玩呗…我让一个UCLA的学生带你去转转。”
“看情况吧…老韦的那个重点课题…我想尽量跟差不多再走…”
郗同文正费劲地编着不想早早去美国的理由，张小西突然发来视频邀请，郗同文赶紧和爸爸解释了一下：“同学电话”，拿起手机就跑回了自己房间，生怕爸爸再多问。
接起视频邀请郗同文撒娇地说：“亲爱的，你这两天怎么消失了，才想起我啊…”
“唉，最近有点堕落…”
“都干什么啦？”
“跟我两个姐妹一起沉浸一款游戏不能自拔…”说着小西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嘿笑了起来。
“你居然开始玩游戏了？”
“我也是第一次玩，真的好玩，我跟你说，这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你在里面扮演女主，可以和几个帅哥人物谈恋爱，但都是有剧本的…剧本写得特别唯美！看似是游戏，其实像读一本身在其中的爱情小说一样。现在特别火。”
“你还真是堕落。”
“嘻嘻嘻…对了，你实习那个报告的事儿弄好了吗？”
“没有呢，最近看研究报告看得都快吐了，可还是没想好推荐什么公司…”
“要不你也下载一个我刚刚说的游戏玩玩啊，你就当是让大脑休息一下，真的特别好玩，然后咱们还可以交流交流。嘻嘻嘻…”
“好呀，那你发我吧。”
挂了电话郗同文开始研究这款游戏…发现真的很有意思，而且也是停不下来…吃饭，睡觉都完全停不下来…
这天，林昊风打来电话“你干什么呢？微信也不回。”
“哦，你有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想你了行不行。”
“你是不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拿起通讯录打一圈电话，挨个想一遍啊。”
“差不多，你是第十九个。”林昊风顺杆爬，开起玩笑来。
“那不好意思，你是今天第二十个打来电话说想我的人了…没事儿我挂了。”
“别啊，我是来关心你的，报告怎么样了？”
“完全没思路…”
“需不需要帮忙啊？”
“谢谢！但我还是靠自己吧，就当是阶段性自我检验了，要是没这金刚钻，将来也不揽那瓷器活了。”
“郗同学很有志气嘛…要不咱们俩打个赌？我让你10个点，如果你推的股票能赢我，我以后任你安排，要是我赢了，你就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瞧不起谁呢？赌就赌！”
“说好了？”
“说好了！”
本来玩游戏玩得兴致勃勃，可林昊风这通电话让她想起报告还没弄，全然没了兴致…
“到底该写什么呢？”郗同文盯着手机发呆思索着…
突然想到了利慎远的那句话
=============
“如果实在没思路，就不要从众多的研究报告下手了，不如把目光放到你能掌控的事务上，比如身边的人和事…”
=============
郗同文如梦初醒，茅塞顿开，抓起手机和包包就出门了…
在商场门口，在校园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郗同文犹如推销员一样与来来往往的人做交流，发问卷，从白天到夜晚…
她火速从南京回到北京，又继续在学校、商场和大街上做着问卷调研…
回到学校，郗同文在宿舍里和图书馆没日没夜地挑灯夜战，全然忽视了身边人的来来往往…
终于到了实习考核的日子。公司会议室中，所有的基金经理、刘智明还有资深投研都悉数到齐，齐刷刷地坐了一排。利慎远表情严肃地坐在中间，虽然这场景每周例会都会有，但是毕竟原来实习生都是旁听，而这次唱主角，个个面部凝重，难免紧张。
林昊风一身精致西装，神情自若，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考核场景，首先走到大屏幕前，介绍着自己推荐的公司…
“万鹏实业，抓住科技产业基地风口，项目空间可期…根据调研，万鹏实业正在积极推进长海市开发区的1669号地块项目…长海市是我国重要的科技产业基地之一，为了响应国家科技强国的号召，长海市规划了科技开发区…”
基金经理们大都面无表情，唯有刘智明面带微笑频频点头，算是对tຊ徒弟的鼓励。林昊风发挥稳定，思路清晰，熟练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提问环节，更是对答如流，基金经理们对林昊风的表现颇为满意，考核现场的气氛这才略有缓和，让其他几个实习生也松了口气…然而当大家看向利慎远时，他若有所思，依然还是那副让人看不透的表情。
其他两个实习生演示完毕，最后才轮到郗同文。在等待中，看到其他人都做得很好，快到自己时，郗同文竟开始紧张起来，这次实习期间已经付出很多，今天也不过是对自己过去半年的一个检验，毕竟自己也不是非留在半岛不可，站在这里只是好胜的执念，不想输而已。但即便输了又能怎样，想到这里，紧张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郗同文走到屏幕前开始阐述…
“《众悦科技：恋爱游戏，风口已在眼前》,近日女性向的恋爱体验类型的手机游戏在市场上风靡，针对这一风口，我对10个城市，1000个18至40岁的受众群体进行了调研，年龄、城市、职业的分布可以看这张图…”
郗同文侃侃而谈，正如同她在学校做学术成果展示一般…
“…经过调研结论，恋爱游戏作为全新的角色扮演游戏品类，DAU（日活跃用户数量）和MAU（月活跃用户数量）持续攀升，随着推广力度的加大，用户层由18-24岁女生向大年龄段女生蔓延破圈的趋势，而且玩家氪金的热情较高，ARPU（每用户平均收入）值持续提升。从市占比来看，目前以《你好，先生》和《恋爱初体验》两款游戏的市场份额是最高的，而《恋爱初体验》并未在上市公司中，我们可以持续关注其是否有被某家游戏公司并购的可能。因此，考虑到目前恋爱游戏的爆发式发展趋势，我们应重点关注《你好，先生》游戏的开发公司众悦科技，从目前的股价表现看，市场尚未完全体现这款游戏可能带来的成长空间，而我通过自己体验和市场调查的交叉认证，这是一款非常吸引女性的游戏，将为手游领域带来全新的女性客群，有望在今年半年报就能为其公司贡献出巨大利润。因此对于众悦科技，我给出“买入”的建议。”
郗同文说完，用期待的小眼神望向大家，尤其是利慎远和方奇杰，或许她更在乎他们的看法。
全场一片寂静，沉默之间，郗同文似乎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