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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嫣宁的下榻之地极尽奢华,除却窗纸金贵,就连地龙也是盛京最好的泥瓦匠经手设计的。
  这间屋子本来只供唐婠冬日泡浴与熏蒸,可春日一到,撤去那些炉火与四面的围帘,这便成了一个极其宽敞明亮的待客之所。
  宋嫣宁进来的时候,险些被这排场吓上一跳。
  “我来便来了,何须费这功夫?你我自小也没这么见外过。”
  唐婠甜甜一笑,将宋嫣宁拉至榻前坐下。
  “不麻烦,今晚我同你一起睡,就当是为我自己。”
  宋嫣宁极力捕捉着唐婠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一双眸子中隐隐透着几分心疼。
  “你从未去信告知我侯府之事,若我早知道,定提前来京,帮你收拾那个贱妇!”
  唐婠欣慰一笑,“左不过是一个无家无业的低贱女子,何足挂齿?”
  “何足挂齿?我瞧你这几年读的书,都随着顺芳斋的果子一同吃了吧?夫妻相处之道,始于信任交心,崩于外贼挑唆,那女子实属祸患,当除之而后快,你岂能留她闹到席面上去?”
  唐婠与宋嫣宁实属两个极端性格,一个遇事多思多想,一个遇事当机立断。
  “我若与之有情,自当处置了那妇人,反之,我若与之无情,何须在乎他们二人的浓情蜜意呢?”
  宋嫣宁微微一怔,心中略有几分不解,“你与将军......心无彼此?”
  唐婠沉下头,转了转自己手中的锦帕,苦笑道:“自打嫁进侯府的那一刻,便没有奢望与他鹣鲽情深,须知贵族联姻,倚靠的不过是地位与权势之间的相互制衡。”
  “若他与我恭敬,我自然愿意与他举案齐眉,可今时今日你也瞧见了,万物自有缘法,与其自怨自艾,倒不如活的清醒。”
  言语之间,宋嫣宁似有几分醒悟,她默了良久,淡淡回道:“你说的对,须知一个装睡的人,你是叫不醒的。”
  唐婠兴致勃勃地挽着宋嫣宁的胳膊,笑道:
  “嫣宁,你好不容易来盛京,咱们就别说那些伤心的事了,过些日子江阳候府的孟大娘子办了场马球会,你我同去!”
  宋嫣宁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二人说了半宿的体己话,乃至自己何时睡去唐婠都不曾记得,只知道翌日醒来,芙蕖过来送水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我的大娘子,您自从嫁进侯府,这可是第一次自己免了晨昏定省。”
  唐婠怔了怔,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几丝困意。
  “忘了去寿熹堂给祖母请安了,芙蕖,你怎么不早些过来叫我?”
  芙蕖淡淡一笑,将手中的盆子放置在梳妆台上,“老太太得知昨日嫣宁小姐入府同咱们大娘子叙旧,所以一早就派人过来传话了,说今日不必过去请安了!”
  闻言,唐婠眉头舒展,心中多了几丝安慰。
  可除却这些,她内里还是有些忐忑的,老太太对檀溪居了如指掌,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她老人家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老夫人是向着您的。”芙蕖一边帮唐婠蓖头,一边瞧了瞧纱幔里边刚见晃动的人影。
  “嫣宁小姐也起来了,我瞧着浅竹姑娘也在外边候着呢,我去叫她。”
  “嗯。”
  放下梳篦,芙蕖走了出去,
  浅竹是宋嫣宁的陪嫁丫头,同芙蕖小桃等人也合得来。
  用过早膳,府中的管账先生便将昨日席面上的一切开支明细,送往了唐婠的檀溪居。
  唐婠也只匆匆看了两眼,便搁置在了一旁,想着今日京中来了时新的料子,她和嫣宁去做几身打马球的衣衫。
  可人还未出门,便想起还有一桩要紧之事未曾处理。
  如此,只能命沉香先带宋嫣宁等人去园子里逛逛,自己却转道去了老太太的寿熹堂。
  一路之上,侯府分外安静,连同园子里偶尔飞来的百灵鸟,也尽数散去。
  往日阴凉清爽的鹅卵小道,如今在日光下也显得空旷晃眼。
  “芙蕖,去外边的管事处问一下,我去岁栽种在园子周围的几棵章华古梅怎么没了?”
  芙蕖环顾了四周一圈,蹙起了眉头,“这树珍贵异常,岂有不知死活的砍了去,若非老太太授意,那便只有主君了......”
  芙蕖说罢,又偷偷瞧了一眼唐婠。
  “你且去问,记着,切勿先行责罚。”
  “奴婢这就去。”
  唐婠仰起头,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从容不迫的镇定。
  芙蕖离去,小桃便跟随唐婠,一起进了寿熹堂。
  老太太早膳过后,本想着去院子里的佛堂诵经,可人还未起身,便瞧见唐婠从外边走了进来。
  “你这孩子就是忒懂事了,不是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又何须再来一趟?”
  老太太又坐回了原位,接过康嬷嬷手中的参茶,送到口中润了润。
  唐婠微微福身,“祖母安好,婠婠今日前来,是有要紧之事想让祖母赐教。”
  “你素来掌家都无需我费心,你今日既过来问我,想必不是一般的家宅内事,坐下说罢。”
  老太太端坐于榻上,手肘下倚着一只金丝鹅羽的软枕,神色平缓地瞧着一旁的唐婠。
  “祖母,那日家宴闹得不可开交,是婠婠疏忽大意,给予他人可乘之机。”
  唐婠徐徐开口,一张小脸格外精巧。
  “那日一事,是贱妇之过,与你是不相干的。”
  话音刚落,老太太似又察觉话中不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之人。
  “他人可乘之机?你说的他人是谁?”
  唐婠镇定一笑,她果真没有猜错,老太太眼明心清,定能凭一句话听出其中关窍。
  “祖母,平采月那日有我亲派的人看押,怎的她会突然出现在席面上,若说是看顾不周,可从听雨轩到桐花台是有一段距离的,难不成通府的小厮都是眼瞎的,看不见三个大活人朝桐花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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