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高级病房。
走廊上,浓重的烟雾冲淡了消毒水味,容墨单手夹着烟伫立窗前,沉冷的轮廓绘映在玻璃上,眼底寒光湛湛。
助理钟屿从远处走来,端着手机递给容墨,“五爷,医院车库的监控已经恢复了。”
容墨没有接,咬住烟斜睨了钟屿一眼。
后者被看得头皮发麻,“阮小姐在场的那段,我也调出来了。”
心跳骤停的黄金抢救时间是四分钟。
阮沅兮在砸开车门后,立即拨通了院内的急救专线,因此容老夫人被抬出车内没多久,便送进了抢救室。
而整个过程,她始终俯跪着,冷静又娴熟地按压胸腔。
容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屏幕,暗冽的双眸蕴着不易察觉的柔色。
见状,钟屿暗自缓了口气。
监控的视频他看了,不得不说,这位阮小姐的表现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魄力。
况且……
钟屿偷觑着容墨唇角的淤痕,昨晚听保镖转述,这道伤很可能也来自阮小姐的杰作。
该说不说,挺牛逼的!
“今天的事都查到了?”容墨把手机丢回去。
钟屿正色道,“中午老夫人突发胸痛,服过药也没有缓解,就让人开车来了医院检查。当时随行的还有两个保镖,但他们在半路就已被处理,所以司机才把病发的老夫人反锁在车内,企图伪装成意外。”
顿了顿,钟屿面露谨慎,“这件事,怕是跟四爷脱不了干系。”
容墨嗤笑一声,语气轻蔑,“说他蠢,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眼下老夫人需要手术,容家那里应该瞒不住消息。”
“找人守好。”容墨掸去袖口上的烟灰,把烟捻灭,“谁来都不准进去。”
钟屿应声,朝病房方向看了看,欲言又止,“五爷,那您也不去看看老夫人吗?”
容家这一代的七个小辈中,容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五爷。
可一直以来,不管老夫人的偏心有多明显,五爷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
甚至于,他对容家的任何人都没有丝毫感情。
容墨转过头,黑眸缓缓敛起,即使一言不发也能令人感到窒息的压迫。
钟屿骇然地低头,“五爷,我是多嘴。”
寂静的病房走廊,黑色皮鞋踩着地面而过,空气中留下一句沉冷的话语。
“既然老太太是替我受过,这笔账,我自会好好清算。”
……
救人的事,阮沅兮转眼忘到了脑后。
第二天,她坐在电脑前修改毕业论文时,接到了赵院长的电话。
“小兮,我听程陌白说,昨天容家老夫人心梗,是你送到急诊的?”
阮沅兮打开免提放在一边,“是我。”
“那……你跟那位爷认识吗?”
阮沅兮敲击键盘的手停了停,“您说的是容墨?”
“诶,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那位爷突然给我的科研项目资助了一千万。”赵院长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发愁,“这钱我收或不收,都是个难题啊。”
区区一千万,比起容墨的身家不值一提,但对医院而言,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容五爷贯来的作风,怎么都跟“行善积德”扯不上关系。
赵院长生怕收了这钱会折寿。
阮沅兮淡声说道,“既然他给了,您就收着。”
昨天她不过随口一提,容墨还真记上了?
“那行吧。”
赵院松了口气,思忖了会,又语重心长道,“小兮,昨天的抢救记录我看了,以你的临床经验和操作速度,如果真的就此放弃,未免也太可惜。”
不等阮沅兮回应,赵院长便挂了电话。
手机的屏幕熄灭下去,阮沅兮看着电脑,搁在键盘上的双手一动未动。
许久,她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
是一张合照,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女站在一起,脸上的表情皆是随性又开朗。
最中间的是阮沅兮,微笑着冲镜头比了个V。
其实以她当年的资历还轮不到这个位置,但她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大家对她的照顾与包容,细节到连合照都必须站在中间。
阮沅兮的指尖抚过上面的每个身影,最后停留在边缘的空白处。
这张照片还少了一个人。
是江聿琛,当时作为领队的他,在为大家拍照。
遗憾无法弥补,以至于在过去的日子里,每当阮沅兮想起他,却连最后那段时光的痕迹都无从寻找。
抽屉里,相框的底下还有一张发黄的报纸,是从国外的时报上裁剪下来的新闻。
标题——
无国界医生组织驻中东地区队伍遭遇空袭爆炸事故,十八人死亡,一人失踪,一人重伤幸存。
阮沅兮静静地看着,没有将报纸拿起来,而是放回相册,重新关上了抽屉。
再过半月,又是大家的忌日了。
……
入夜,玉生烟。
这里是京城最顶尖的私人会所,坐落在繁华的中心地带,霓虹璀璨,奢靡纸醉,是销金窟,也是温柔乡。
此时,慢吧的吧台旁坐着一个女人。
一身红色的吊带长裙,乌黑的大波浪卷披散在身后,柳眉下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微挑的眼尾尽显媚态。
这样的尤物,用风情万种形容她都显得俗气。
聂绾柠在等人,大约等久了有些无趣,她从手边的烟盒抽出一支女士烟。
烟含在唇间,才发觉没带打火机。
聂绾柠眼波一转,朝旁边欲搭讪的男人勾唇,“帅哥,有火么?”
对方愣了愣,手忙脚乱地掏出打火机,递到她面前。
火光映着秾丽的面容,聂绾柠眯眸吐出一缕烟气,红唇送去飞吻,“多谢。”
男人像被勾走了魂,结结巴巴道,“我能……请你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