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在大树上的督邮这时已然奄奄一息,他无力地垂下头,口中再没了任何话。
一旁百姓则是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王老汉和刘协。
他们想不通这个泥腿子怎么会跟皇室贵胄牵扯上关系。
“差不多了。”
“子龙。”
刘协一声令下,赵云上前将王老汉拦了下来,紧接着他伸出手试探着督邮鼻息。
确认对方还活着后,他搀扶着王老汉将其带到刘协身旁。
“殿下,那人想来应是被吓晕过去了。”
“嗯。”
刘协轻嗯一声,皱起眉头满是嫌弃的眼神看向大树下那滩散发着恶臭的东西。
这货还真是不经打,刚登场时自己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大人物呢。
搞了半天就是一不带脑子的蠢货。
估摸着连何大头都比他脑袋要灵光一些。
瞥了一眼陈逸,见对方脸色平淡,刘协转过身向曹昂伸出手。
“给我拿点银钱。”
“啊?”
曹昂有些诧异,不过看着自家殿下那逐渐不耐烦的眼神,最终他也只能依依不舍从怀中取出一袋五铢钱。
“这里面还有...”
可是没等曹昂将话说完,刘协一把将钱袋夺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按在了王老汉手中。
“老伯,若是赋税当真有所欠缺,就从这里面拿吧。”
“可是...”
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王老汉额头冒出了冷汗。
到现在了,他怎么可能还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的身份。
皇室贵胄,当今陛下之子。
比起那个可以随意欺压他们的官老爷而言,这少年的身份远远不是他这种泥腿子能直视的。
他本就不灵光的双腿在这时颤得更加厉害,作势便打算朝着对方跪下。
刘协见状赶忙上前扶住王老汉。
“无需如此。”
环视了一圈四周百姓看向钱袋贪婪的目光,刘协朗声说道。
“老伯,以后若是有人欺负您的话,尽管找咱们这位陈别驾。”
“如果对方来头很大,您也大可让陈别驾转告与我。”
说着这话的功夫,刘协耐心地观察着陈逸脸上神情的变化。
在看见对方听见言语提到他时眼眸闪过一抹慌乱,刘协随即将手掌拍在王老汉肩膀上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
“哪怕是河南尹之子,该欠的揍也绝对逃不了。”
王老汉激动地点着头,那双凹陷下去的眼窝更是饱含热泪,只见他跪在地上向刘协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贵人,苍天有眼....”
“竟让老汉碰见了贵人啊。”
王老汉放声大哭,哪怕额头出现了淤青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刘协想要上前阻拦,可陈逸却是出手拉住了自己。
“殿下,这老伯既然想感恩与您,就由他去吧。”
“此间事了,那督邮微臣会吩咐其押回州府交由刺史大人处理。”
“所以接下来,不知您可愿赏光与微臣共饮好酒。”
虽然面容黝黑,但在说这话的时候陈逸脸上露出了一抹谄媚,看着属实是让人不太舒服。
刘协笑着摇摇头,他凑在陈逸耳旁说道:“陈别驾这么着急干什么,本殿还有一桩事想要询问老伯呢。”
说完了这话,刘协略带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紧接着他上前将王老汉搀扶起来问道。
“老伯,我听到一桩传闻不知真假,可否向您讨教一二?”
王老汉闻言一愣,随即赶忙点头回答道:“贵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听着对方如此回答,刘协嘴角微微上扬,道:“我游历至此,从路人口中听闻咱们中山郡守貌似酷爱美人珍宝?”
“好像还专门设立什么美人税,此事是真是假?”
刘协话音刚一落下,四周百姓纷纷露出惊恐的神情,就连那些郡兵都是将视线尽数投向王老汉。
美人税?
原来这位贵人竟要过问这件事吗。
陈逸听到这里连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可刘协却歪着头看向他。
“陈别驾,别这么着急嘛。”
“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但是这种传闻,本殿是真的很好奇真假。”
“毕竟赋税是财政之根本,本殿身为皇子,自然也是要替父皇关心一二的。”
看见这小殿下如此举动,陈逸咬了咬牙只能作罢。
王老汉挠了挠头,思索了一阵子这才给出答案。
“这事俺也说不清,但像是田军爷他们这几日一直都在寻老汉,说俺闺女的赋税迟迟没交,若是再拖欠的话就要被带去郡府。”
“俺不懂这些,但听不少读书人说如今陛下早已改口税为户税,可那田军爷他们不认。”
“老汉将家里田地以及老牛都卖完了,但...这税就像是缴不完似的”
“贵人,您说的那什么美人税,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待得王老汉将话一五一十地说完,刘协已是面若冰霜。
缴不完的税。
这话自己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卢师貌似说起过,南方有些州部郡县好像已经将户税收至了二三十年后吧?
可为什么明明征了这么多年税,那老登推动改革时却屡次碰见国库空虚的情况呢?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陈逸想说些什么,可他一抬头便对上了刘协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
“陈别驾知道此事吗?”
“这,殿下您这话说的,微臣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陈逸咽了口口水,赶忙补充了一句。
“普天之下明明只有户税,似是这什么美人税微臣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也就是说,此事陈别驾毫不知情了?”
刘协眼神瞥向陈逸腰间那些价值不菲的配饰。
反应至于这么大吗,这个家伙。
“自是如此。"
陈逸义正言辞的将矛头指向督邮:“照微臣所看,这什么美人税一定就是这家伙搞出来的鬼。”
“殿下,微臣请命现在便将这般乱臣贼子即刻斩杀以正法威!”
可当他这话刚一说完,刘协已经是将一把短刀递到他面前。
朝着督邮努努嘴,这位殿下的意思表现得也很明显了。
你不是要杀吗?
那就别墨迹了。
“这...”
瞧着眼前短刀,陈逸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奇怪了。”
看着对方这拙劣的演技刘协轻笑一声说道:“刚刚不是陈别驾说此贼当即刻斩杀吗?”
“怎么现在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赵云和曹昂也随之来到了刘协身后,虽然这二人并未吭声,但他们看向陈逸的眼神却也是让对方感到不寒而栗。
“殿下,这督邮毕竟入了品轶,微臣刚刚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胡言乱语罢了。”
“此事当与此地郡守商讨后再作定论,如此才符合流程。”
陈逸硬着头皮看向刘协。
“此地郡守如今就在府中,不如...”
怎料刘协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盯着陈逸,
“莫不是陈别驾怕了?”
果然跟自己猜得没错,这个所谓的刺史别驾,身份也很不简单呢。
明明身为一州刺史属官,却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中山国境内。
若是自己记得不错,冀州州府是在邺城吧?那个地方距离中山少说也要两三百里的路程。
“当然不是!”
只见陈逸一把接过短刀快步走到督邮身旁。
此刻这督邮意识还未清醒,浑身上下尽数都是被长鞭抽挞的伤口。
周遭郡兵这时更是与百姓聚在一起无人愿意上前。
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敢擅自做些什么。
握着刀的手悬在半空,陈逸扭过头来咬着牙看向刘协。
“殿下,当真要如此吗?”
“这不合流程。”
然而刘协双手一摊,耸耸肩反问道:“这难道tຊ不是陈别驾您的意思吗?本殿只是给了您这个机会而已。”
听到对方这么说,陈逸指尖轻颤。
从小到大他还未曾杀过人。
可如若此时不杀的话,那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然而这时,人群之中涌现出了一道身影,只瞧着这人大声喊道。
“太守有令。”
“郡中督邮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即刻将其押入牢狱静候法办。”
听到这人这么说,陈逸顿时松了口气。
可当他刚准备放下手中短刀时,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嗓音。
“犹豫什么呢?”
“本殿来帮帮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