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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市,陆美华站在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的农村老房子屋檐下,像赶鸭子一样赶着郝心晴的哥哥——陆却锌。
  “锌儿,赶快把这些杂草锄完了,锄完了带你回县城买炸鸡吃。”
  或许是站久了觉得累,陆美华搬扯过来一把椅子,整个身子瘫软下去的瞬间,还不忘继续给郝心晴打电话。
  “你妹妹真是有出息,现在都不接电话了。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翅膀硬了,不需要老娘就把老娘踢到一边……”
  陆美华骂骂咧咧,她激动的情绪感染到屁股下的竹椅,竹椅也跟着摇晃个不停。
  不远处,陆却锌没有看到老娘这副狰狞的模样,他手握锄头,将拔起来的杂草拢堆成一个小小的山丘,随后围着小山丘手舞足蹈。
  春天的阳光一束一束照在他的身上,细微的尘土在强烈的光照下清晰可见。
  陆美华看到陆却锌这副心不在人世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我要是老了,你妹还会不会认你。如果我老了,干脆带你走算了。”
  “你妹读大学起就没找我要过生活费,我知道她怨我。但是如果毕业找到好工作,该孝敬老娘还是要孝敬老娘,没有我哪来的她啊!”
  陆美华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小镜子虽小,却把她的脸照得无比大,脸上的沟壑沉淀着白色的粉末。
  一条又一条,深刻得像导火索,又像是暴雨后的黄土高原。
  “联系不上死丫头,我可以联系她的同学……”
  想到这,陆美华紧巴巴的皱纹又恢复平整。
  她此刻暗叹,亲自送女儿到江市大学报到是多么的明智。一来二往,她要到了与郝心晴同宿舍的所有电话。
  所以,女儿别想躲着她。
  陆美华再次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梁佳慧打去电话。
  而梁佳慧和郝心晴两个人正坐在柔软的云朵沙发上,谈天说地。
  梁佳慧兴致勃勃地给郝心晴介绍几个颇有粤地风华的景点,正当她话讲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起《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的粤语歌旋律。
  郝心晴没想到梁佳慧也喜欢《我和春天有个约会》,以前梁的手机铃声都是英语歌曲,那时,她学英语学得疯魔,连起床的闹钟都是英语歌。
  郝心晴更没想到打电话的人是,她的亲妈陆美华。
  “佳慧啊,我们家心晴劳你照顾了。她是不是在忙啊?我给她打电话没接。”
  陆美华慈眉善目地握着听筒说话,生怕梁佳慧隔着听筒感受不到她的慈善。
  “阿姨,怎么会呢。我和心晴是互相帮助,谈不上麻烦。”
  梁佳慧哪里知道眼前这对母女的冤结,她不明就里地掉进陆美华的热情陷阱。
  “阿姨啊,心晴就在我身边。”
  “哦,那就好,她没接我电话,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佳慧啊,你现在回广市了吧?广市的天气热吗?”
  “广市的天一向都比江市的热些。心晴没什么事,她好着呢。要不您和她讲下电话?”
  梁佳慧作势要将手机递给郝心晴。
  “不用了,不用了。心晴已经是个大人,不是我的小宝宝了。她一定在忙,我应该给她多一点的个人空间。等她忙完了,自然会回电话给我。”
  陆美华故意扯着嗓子对着电话喊道。
  郝心晴不想听,也还是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未等她做出反应,电话已经被陆美华干净利落地挂断。
  陆美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费吹灰之力站在胜利的高地,俯瞰一脸懵逼的败者。
  郝心晴微微变了脸色,表情在刹那间凝固。
  陆美华还未曾跟她讲一句话,便知道她身处何方。
  “心晴,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大好。刚才你妈妈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
  梁佳慧关切地看向郝心晴。
  “妈妈……”郝心晴装作自然地拿起屁股后面的手机,看向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昵称“陆振华”。
  是的,郝心晴给“陆美华”取了个外号“陆振华”,是因为陆美华像是一条无论吃了多少肉都不会饱的母豹子。
  郝心晴光是看到“陆美华”三个字,浑身就跟针扎似的不舒服。
  但是,她和依萍一样,没有办法割舍这段亲情。
  “刚才手机静音,我妈给我打电话,我都没发现。一会儿,我给她打过去。”
  郝心晴的笑意顿时像檀香雾一样,漫得整个房间都是。
  梁佳慧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分研究,否则,她该问,为什么你不马上回个tຊ电话给她呢?
  而郝心晴也庆幸梁佳慧不是个死脑筋,否则她又该如何在梁佳慧面前表演心平气和地回电话呢?
  “那个客房一直有打扫,所以,你现在要是觉得累,可以进去休息。”
  梁佳慧将郝心晴带到客房内,随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她用手捂着嘴巴,犯困道:“刚才吃进去的碳水化合物开始起作用了,我得去休个息了,下午见。”
  等梁佳慧关上房门的时候,郝心晴立刻瘫在软乎乎的棉被上。
  舒坦之余,她没忘记要回个电话给陆美华。
  处得好的亲子关系像报恩。
  处不好的亲子关系像讨债。
  郝心晴明白陆美华打电话给梁佳慧算是对她的一种提醒。
  如果她再不回电话给她,再闹失踪,陆美华大概会拿着大字报到她的学校,搅得人尽皆知才罢休。
  “妈,刚才找我什么事……”再难以启齿,郝心晴都得叫陆美华一声“妈”。
  “你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下次可别搞这种乌龙。你妈心脏不好,一会儿被吓出病,你得从广市回新市照顾我。”陆美华的声音虚弱中带着威吓。
  这虚弱是假,威吓是真。
  “说吧,什么事?”郝心晴的声音逐渐冰冷。
  “我现在没有上班,你哥需要生活费,什么时候再寄点钱回来?”
  陆美华不再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
  “我上次不是寄了6千块钱回去了吗?”
  郝心晴把向赵元畅要回来的钱都给了陆美华。现在身上剩的钱仅够她在广市开支两个月,虽然她还有一笔奖学金没有入账,但是陆美华讨要生活费的功力也不是盖的。
  “那点钱哪里够我们两个人花销的,水电要钱,买菜要钱,你哥哥吃药也要钱……”陆美华明里暗里嫌郝心晴给的钱不够多。
  但是她忘了一件事:郝心晴大学还没正式毕业,郝心晴的能力有限。
  在陆美华眼里,虽然这两个孩子是她跟不同的男人生的,但是他们俩都在同一个子宫孕育,是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
  “你把借给别人的钱收回来,不就有钱了?”
  郝心晴一语点中陆美华的要害,陆美华迟疑了两秒,心想这闺女是在怨她胡乱借钱出去。
  “我已经在找她们要了,借出去的钱哪里那么容易收回来啊……”陆美华辩解。
  郝心晴无语,她最近才知道陆美华4万5万地把钱借出去,月收2厘的利息。
  陆美华每次都在她的面前哭穷,却在别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很多借出去的钱和泼出去的水一样,永远都收不回来。
  顾念到这些,她无法同情陆美华。
  但她同情陆却锌,这成了她的命门。
  陆却锌是陆美华和前夫生的孩子,智商在及格线左右徘徊。
  “我手里也紧得很,我工作没有安顿下来,哪里来的工资?在新的城市生活,也要房费、水电费、生活费的。”郝心晴烦躁道。
  “如果是这样,我只能找佳慧借钱了……”
  陆美华将郝心晴拿捏得死死的,她明白虚荣是郝心晴致命的弱点。
  “你别找佳慧借钱,我会想办法的。几天后给你钱。这几天没事的话,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郝心晴挂断手机。
  早春的气息随着一阵不经意的微风,悄然无声地穿过了半掩的窗户,带来了一丝清新与生机。那风,似乎带着些许顽皮,没有预先的招呼,就从窗缝中涌了进来,轻轻地拂过室内的一切。
  雪白色的纱帘在这股不请自来的春风中翩翩起舞,如同梦境中的精灵,轻盈而又飘逸,给这个宁静的居室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氛围。
  郝心晴常常幻想着,自己也能拥有一个温馨而美好的家,一个可以让她卸下所有疲惫,感受到温暖和安宁的港湾。然而,现实的残酷往往让人无法随心所欲,她的内心深处,那个被命名为“家”的梦想,总是难以触及。
  下午,梁佳慧带着郝心晴到江边拍照。
  梁佳慧是个单反发烧友,尽管如今这个时代智能手机摄影横行,她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爱好,不愿放弃那份对单反相机的执着。对她来说,摄影不仅仅是一种娱乐,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一旦踏上这条道路,便再也无法回头。
  “心晴,茄子。笑得不够灿烂,要不说西瓜?”梁佳慧一边调整着镜头,一边开玩笑地指导着郝心晴的表情。
  郝心晴也相当配合,摆出了各种各样的姿势,任由梁佳慧捕捉她的每个瞬间。梁佳慧坚信,即使是五张看似一模一样的照片,总会有那么一张能够捕捉到最自然、最满意的笑容。
  就在她们沉浸在拍照的乐趣中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无意中闯入了她们的世界。这个男人,或许是误打误撞地从郝心晴的身边经过,却意外地成为了梁佳慧镜头下的一景。
  梁佳慧查看照片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男人。
  怎么会是他?梁佳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相机凑近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大我们三届的校草加学神——容易吗?”梁佳慧差点跳起来。
  “怎么可能,听说那家伙不是出国了吗?”
  郝心晴看到梁佳慧眼睛里突然泛起来的湖光山色,心里暗叹:考上研究生的梁佳慧也逃不出真香定律?以前她可是最不屑这些所谓神颜。
  当然,她郝心晴好不到哪去,一直是只颜狗,否则不会落入赵元畅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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