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的璀璨已然结束,后半夜的极北之地好像打翻的浓墨,没有风,没有雪,万籁俱寂,带着说不出的沉重与压抑。
闫凯安安安静静的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一袭纯黑,默默出神。
炭炉上的酒开始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他恍然惊醒。
热气蒸腾,视线有一瞬模糊,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透明琉璃盏荡漾着淡淡的紫色,忧郁且神秘,是刚才雅尔塔剩下的酒。
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晃了晃杯中的液体仰头饮尽,没有想象中的辛辣,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应该是某种水果酿制而成,后劲却非常足,只一杯就有些上头,当然,没喝的时候大概更加上头.......
闫凯垂下眼睑,想到前一刻的放纵与狂浪,笑意苦涩且无奈。
单手撑在背后,克制回头,过长的刘海遮挡在眼前,形成一道破碎的帘墙,透过缝隙视线落在不远处卧榻上的背影,墨黑的眼睛显得愈发深邃幽暗。
“唔——”
雌虫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毛毯滑落露出些许斑驳,幽暗的灯下本该模糊的一切,在此刻意外清晰。
闫凯心脏发紧,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内心充满了恐惧……
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感受,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心底深藏的野兽好像被唤醒,叫嚣怒号,想要冲破牢笼。
在意识混沌的瞬间,全凭本能。
那种直击心底的刺激,仿佛把整个人都炸开,仍旧萦绕,久久不散,只是当温度褪去之后是无边无际的无所适从。
他明明不是所谓的‘雄虫’,而是一个‘人’,却在恍惚之间,好似被同化。
凶狠的撕扯,只剩欲望。
闫凯虽然自小孤单,但胜在内心足够强大,否则在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该忍受不了先发个疯,却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今晚迷失了自己。
甚至在动情时分,他居然能够理解那些‘雄虫’的偏激,面对强大又美丽的雌虫时那发自内心且不可抑制的暴虐
——大约是向往与征服。
让强大本身低头本就是一件让人无法抗拒的挑战,让强大本身为自己倾倒更是一件令人无比兴奋的事情。
哪怕这样的想法十分危险,闫凯还是忍不住悄悄伸出嗜血的利爪...tຊ....
将雌虫在柔软的瞬间彻底撕碎……
酒意上涌,闫凯的脑子微微发胀,侧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思绪涌动,不禁开始回想过去。
他很早就发现自己性向的不同,情窦初开的年纪,别的男生开始讨论班上哪个女生更漂亮的时候,他更偷偷观察那些纤细修长的男孩子。
柔软的短发,健康的肤色,微凸的喉结,平板但是笔直的身体,修长有力的腿才是他午夜梦回,缱绻不休的念想。
年少轻狂,同类甚少,他也想过放弃一些所谓的坚持去融入那个光怪陆离的圈子,尝一尝醉生梦死的极致销魂。
因为生来孤独,所以更加向往群居。
然而真的当那一天来临,闫凯却没有一点欢喜,只有对未知的恐惧和迷茫,刹那花火的快乐终究不是他所向往的情感归属。
他匮乏的语言无法将那种刻在灵魂的需求逐一说清,但绝对要比晨时分醒来,看到身边一张张陌生的脸要来得更加深刻。
闫凯无疑是固执的。
明知在那样的大环境下,他的喜欢不可能是世俗所能包容的喜欢,他的爱情也绝对不是能够站在阳光下敞亮的爱情,却仍旧不愿意将就,保持这份初心,一个人过了一年又一年,只为等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人出现。
然而今晚所作所为将所有坚持破碎,懊恼之余又生出几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悸动。
闫凯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人,否则也坚持不了这么多年的独身。
可刚才灭顶的感受也做不得假,只是一个轻微的贴碰,他就被燃起了火。
好像被喂了什么药,意识完全混沌。
沉沦之中,有种源于血脉的契合在灵魂发酵……
闫凯不是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任何借口,做了就是做了。
在地球不算漫长的一生中,没有真切的对一个人动过心,也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他觉得荒谬又无厘头,然而隐约还有几分道不清的复杂情绪,在心底肆意滋长。
如果说一开始是源于冲动,那么后来便是始于本能,最终一切自愿,谁也怪不得。
即使这只虫子既凶又狠,三番两次对自己下死手,说恨,谈不上,他们把自己当成雄虫,可他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人类,要说穿越而来更是无稽之谈,只怕直接被扎成刺猬。
只是喜欢更加谈不上,他又没病,上赶着要去犯贱。
他确实惊叹于雌虫的强悍美丽,敬畏这样与众不同的生命,却从未生出半分遐想,因为始终清醒自己与他们不同。
闫凯忍了忍最后还是调转方向,默默望着床榻上的虫发呆,眯着被酒熏红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的身体依旧贪恋着雌虫,可他的心又好像离的很远,波澜之间只有平静,两种极致的感受将他完全割裂。
闫凯不由自主的呢喃:“雅尔塔.....”
匆匆一场相遇,不问前程,不问过往,他从未想过停留。
偏偏这三个字注注定在今晚变得与众不同。
人类就是这样奇怪而又矛盾的生物,一旦与自己发生牵扯,总是会生出无限纠结。
闫凯捂住自己的眼睛,收拢手指紧紧攥在掌心,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很多东西刚刚冒出一个尖,就被胀痛的神经打乱,最后变成一团乱麻紧紧纠缠成结。
“真的要疯了......”
雅尔塔讨厌倦所有雄虫,而他是一个人类,注定无法殊途同归。
许久之后,黑暗中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都是意外.......”
穿越是意外,来到这里是意外,相遇是意外,今晚,也一样是意外......
就当做一场意外......
一场带着血腥暴力却酣畅淋漓的意外.....
随着炭火燃尽最后的花火,闫凯在漆黑的雪夜里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洗脑般,反反复复坚定动摇的内心。
是的。
就是一场意外。
* *
极北之地一直到上午10点天边才裂开一道光缝,些许微亮打破黑暗将万物唤醒。
隆科达的作息没有规定时间,他们所有的行程安排都以天亮为准则,深夜的极北之地是会吃虫的野兽,潜藏着无数危险,没有一只虫可以活着走出永夜时分。
雅尔塔从血色的噩梦中惊坐而起,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紧紧拽着绒毯,警惕的朝周围扫了一圈,确认自己安全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摸了把后颈,发热期已经完全消退……
掀开被子要下床,脚下却是一软。
雌虫面无表情的抿了下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缓缓曲起一条腿,额头抵住膝盖,白色长发随之散落,莫名显得有些悲哀透出。
当记忆回笼随之而来是令虫窒息的羞耻。
在漫长的黑夜被肆意操控。
甚至完全迷失……
可笑。
真是可笑。
雌虫这可悲又可怜的一生.......
雅尔塔忽然生出一些自厌的情绪,瞳孔在瞬间竖成一条线,虫化的指甲划破手臂,一道一道,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血珠争先恐后的冒出。
他好像真的不会疼,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液体没入绒毯,浸透,然后晕染开一大片的鲜红,有种病态的畅快。
直到心里的郁结消散些许,才起来,阴沉着脸朝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找到罪魁祸首。
他脊背挺的笔直,下巴微抬,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步履缓慢但平稳的走到闫凯身旁,伸出脚尖踢了踢雄虫的后腰,居高临下:“一只低贱的虫侍居然醒得比主人还要晚,该罚。”
闫凯刷得掀开眼皮,眼里一片清明。
他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过了几秒之后才坐起来,态度与昨日相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日安,首领大人。”
雅尔塔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看着谦卑恭顺的雄虫,眼里迸出些冷意,语气嘲讽:“呦,今天倒是懂得礼数了?”
“之前都是我不懂事,日后一定谨遵本分,竭尽所能为您服务。”
“本分?”
雅尔塔双手随意垂在大腿两侧,浴袍就那么大咧咧的敞开着,露出一片大好春光。
闫凯余光滑过,那股没来由的冲动又在顷刻涌上心头,尴尬的移开视线,低头道:“做好虫侍的分内之事。”
“哦——比如?”
“伺候好您的日常起居。”
闫凯平静回答,来之前哈维克反复强调过很多次他的职责。
雅尔塔碾着指尖,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轻蔑的勾起嘴角:“怎么,不过用了一次精神力就委屈上了?”
“不敢。”
“不敢?”
“属下只是一只低微的虫侍。”
“你确实是。”
闫凯听到雌虫满不在乎的肯定,心里淌过一丝不得劲,随即又觉得自己相当矫情,把头压的更低一些,态度恭敬:“昨天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在发生这样的意外。”
雅尔塔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有些东西不能想,因为记忆一旦打开就会形成对比,就好比眼下。
他还什么都没说,这只虫倒是生怕跟他沾点关系,巴不得赶紧跟他划清界限,好得很......
雅尔塔想要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撒手,就算最后腻了烦了,那也是属于他的。
“你以为昨天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别天真了,以后每个月的发热期只要我需要,你都必须替我做精神安抚,明白吗?”
闫凯低着头,略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精神安抚?
昨天他好像也说过要什么精神力,可闫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撇了下嘴,想继续拒绝:“我.......”
雅尔塔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一脚将雄虫踹倒,然后踩在他的胸口,笑着警告:“我说过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别想太多,也别太看得起自己,这里的雄虫不会只有你一只,但你永远会是他们其中之一。”
闫凯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怔怔反问:“什么意思?”
雅尔塔俯下身,单手撑在膝盖,拍了拍雄虫的脸:“乖一点,伺候的好,便多宠幸你几次,我开心了,你才能活得久。”
两人贴的极近,雌虫身上原本浓郁的香味淡了不少,但是依旧清晰,若是仔细甚至还能闻到一些属于他的气息。
“其中之一?”
闫凯不是老古板但也没开放到这个程度,他昨晚那pao都还没缓过来现在居然告诉他以后还要打很多pao,而且还是共享形……
我diao!
香蕉你个吧啦绝对不可能!
雅尔塔脸上是残忍的笑意,不管闫凯愿不愿意,他用过的东西,别虫休想沾染一丝一毫。
虫族生来就会掠夺,在这方面雄雌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