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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不到,宋慈一行便抵达了红玉轩。马车尚未停稳,便见迎客小厮扭头朝里喊去:“锦衣花冠,宝马高车,鸨母,有客来了。”
  那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一声回话:“锦衣花冠,宝马高车,有客来了。”
  而宋慈则在马车中再次提醒众人道:“记住各自的化名,忘掉原来的自己,从此时起,你我便是花场狎客,风月玩家。”
  “是,大人。”萧景等人齐声回道。
  “还叫大人?”
  “是,员外。”众人一齐改口说道。
  等到宋慈一行一一从马上车上下来,老鸨早已领着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立在门前,只等宋慈他们一上台阶,姑娘们便一拥而上,将宋慈他们迎了进去。
  “客官从哪儿来啊?头回来我们红玉轩是吗?”老鸨含笑问道。
  此人五十岁左右年纪,身穿直领对襟赭红色褙子,内衬粉红色丝织长裙,颈佩宽紧两道珍珠串,后脑勺斜斜地挽起一个大发髻,上面清一色地插着几支金光闪闪的凤尾簪。珠光宝气之外,更兼一身浓郁的香粉味,可以说这身上是样样都好,就是五官磕碜点,笑起来一脸皱纹,跟百褶裙似的。
  萧景见老鸨打听宋慈来历,便向其主动介绍道:“这位是京城来的龙员外,初来宝地,听说红玉轩中佳丽如云,故来造访。”
  老鸨道:“龙员外眼光可是真毒,这一地的楚馆秦楼,就挑我们红玉轩了。我们红玉轩中的娘子也是有福气,能伺候京城来的龙员外,娘子们别都愣着,快向龙员外请安啊。”
  于是一众的佳丽纷纷围着宋慈嘘寒问暖,萧景则凑近老鸨耳朵道:“员外品花无数,对那些个残花败柳,早已失了兴致。如今是唯独钟情于黄花闺女了,如若不然,不看也罢。”
  老鸨笑了一通,道:“你们可真是心急,慢慢来嘛,一点都不风雅。”
  萧景道:“花钱买个乐的事,别扯东扯西的,你先说有没有符合员外口味的娘子,至于风不风雅,往后了说。”
  老鸨道:“员外还真是来对了,红玉轩新进的花魁便符合员外口味。只是这花魁刚出了趟远门,风尘仆仆的,还不方便马上见客。要不这样,我先让我们这儿的‘琴棋书画’四大美女,来陪陪员外,花魁一旦妥当,我即刻来报,不会让员外久等的。”
  萧景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宋慈,宋慈气定神闲,道:“就这样吧。”
  老鸨面上一喜,道:“请员外随我来。”
  老鸨说完,又朝一刀疤脸喊道:“田虎,你把‘琴棋书画’都请到‘暖香阁’来,要快啊。”
  暖香阁在红玉轩的二楼,分成前后两间,前面一间摆着一张大桌子,十来把椅子,后面一间布置成闺房模样,用来留宿客人之用。整个房间熏着香,摆着花,种种器具,陈设,无不精雕细刻,美轮美奂。
  宋慈等人一一落座之后,老鸨又向宋慈笑着说道:“不瞒员外说,员外的口味也是如今许多客官们的口味,我这儿花魁却只有一个,其他客人若是也点名要花魁,钱又出得多,您看我如何是好?”
  宋慈知道这是老鸨在试他底细,也是在套他话,想知道他具体开价多少,便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若有其他客人也点了花魁,你就过来知会一声,看他报价如何再说,龙某自京城而来,出入青楼凡二十年,价码如何,心知肚明,你少蒙我。”
  老鸨这回乐了:“那成,我头一眼看员外,就知不是一般人,这气度,这神采,这一身的绫罗绸缎,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河北玉麒麟’啊。”
  萧景插话道:“老鸨,你就少说几句吧,什么‘河北玉麒麟’,老婆都跟人跑了,拿他来比我家员外,这是咒他呢?”
  老鸨连扇了自已两个耳光,赔笑道:“你看我这张臭嘴,也不挑个好人来比我们员外,员外莫怪,这几日东都方面的评书听多了,顺口就冒出来了。”
  正说着呢,田虎也带着琴棋书画四大美女进来了。
  宋慈便朝老鸨一挥手,道:“行了,让‘琴棋书画’四大美女留下,你俩把门关上出去吧。”
  老鸨道:“好好好,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敢问员外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们好照您的意思去做。”
  萧景道:“啰嗦。好酒好肉尽管上就是了。”
  宋慈道:“别尽管上啊,食单还是要先看一眼的。老鸨,食单有没有,先拿上来看一下。”
  老鸨的脸色稍微往嫌弃那个方向靠了一靠,但嘴上还是挺欢快地:“有有有,请员外稍等,食单马上去拿。田虎,你去拿一下食单。”
  田虎道了声“好”,便下楼去拿食单了。很快,田虎便把食单拿了上来,递到宋慈眼前,道:“请员外过目,也不知这里的菜合不合您的口胃。”
  宋慈一面翻着食单,一面皱着眉头说:“最近你们这边的菜价涨得这么厉害吗?抢钱哪?”
  老鸨道:“员外说笑了,我们红玉轩的菜价,您不妨货比三家,绝对公道合理,不会比别家贵的。”
  宋慈道:“不对,你这里有几本食单?是不是生人熟人各有各的食单,如今你是见我面生,就拿出贵的这一份食单来,想要宰我,是不是?”
  老鸨尴尬地笑着:“员外,您说这话可是太冤枉我了,我们红玉轩向来是诚信经营,一口价的买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今日是员外赏脸,头一回光临红玉轩,我也豁出去,舍命陪君子了,员外在这儿的花费,我给您让出两分利去,员外您就敞开了在这儿玩乐,您看如何?”
  宋慈把食单合上,道:“上菜吧。”
  老鸨道:“好,这就给您去上。”说罢,老鸨便与田虎一起退下了,琴棋书画四大美女就自我介绍开了。
  原来琴棋书画只是四个美女名号的简称,具体来讲,琴叫素琴,棋叫宝棋,书叫书香,画叫画意。四美人的妆容各自不同,像素琴,书香就比较淡雅,宝棋,画意就比较浓烈了,尤其是宝棋,短黑的眉毛,雪白的脸颊,配上樱桃小嘴,看上去既夸张,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tຊ过,又一时说不上来。
  “我化的是仿唐的妆容,”宝棋主动解释道,“我们鸨母说了,妆容多一些风格,才显出红玉轩的品味与趣味来。”
  宋慈道:“言之有理。姑娘们妆容不同,打扮不同,看起来五颜六色,各有风情才好啊。”
  宝棋道:“听说员外是京城来的,不知员外身边的四位朋友,怎么称呼啊?”
  于是宋慈分别指了指萧景等四人,并作了一番介绍。
  他们五个人本是一个挨一个坐的,宝棋就笑他们道:“员外,你们一个个坐得像铜墙铁壁,这是对我们四人有什么不满吗?”
  宋慈道:“宝棋姑娘何出此言?”
  宝棋道:“我听鸨母说,各位要我们四位相陪,既然是相陪,自然你们得分开坐,好让我们四个坐进去,再一一陪你们各位啊。像你们这样的大主顾,要是伺候不周,鸨母可是会狠狠责怪我们的。”
  宋慈道:“就这事啊,本来酒菜一上,我们自会坐开的。”言罢,宋慈又让萧景,周辕,王勇,李铸四人全都分开来坐,并让琴棋书画四位姑娘间隔着坐进去了。
  宋慈是坐北朝南,坐在主位,从他的右手边数起,依次是素琴,李铸,画意,萧景,周辕,书香,王勇,宝棋。
  于是萧景不干了,说自已的位子不好,亏了,就闹了起来,非要跟李铸换位子。
  宋慈问他为什么要换?萧景回道:“凭什么赖铸和朱勇都是两个姑娘围着,我就只有左手边是画意,右手边空着?”
  宋慈道:“哪里空着?你的右手边不是池辕吗?”
  萧景道:“这才恶心呢。”
  宋慈摇了摇头:“那你说怎么办?你跟朱勇,赖铸他们换位子,他们也不干啊。再说了,赖铸的屁股还受着伤,好不容易因为碰到美女,伤都不疼了,你就体谅体谅他吧。”
  李铸笑嘻嘻地说:“还是员外了解我。”
  萧景又转头问周辕:“池辕,你怎么说,这个坐法你满意不?”
  周辕道:“甘景啊,你就消停消停吧,上回在绍兴府的‘万花楼’,员外包场三天,你小子出来吃了半年补药,还记得不?”
  萧景不服气道:“怎么的?补药我自己掏的银子,吃不得?”
  宋慈道:“行了,你也别发牢骚了,不就是因为你的右手边是男人吗。这样吧,我再多花点钱,把老鸨请来,让她坐在你右手边陪你,这样行了吧?”
  萧景傻眼了:“老鸨?员外,你可别吓我,老鸨年纪比我大两轮呢,脸上褶子跟大象鼻子似的,看一眼都心惊肉跳的,让她坐旁边陪我,这不是要命吗?”
  宋慈道:“人家年轻时也是美女。”
  萧景哆嗦着,向宋慈求饶:“员外,我认了,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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