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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图面露难色,挣扎半晌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近来有些难处……”
  “若是为了银钱,邬先生尽管开口。”姜月昭漫不经心抚过杯沿,抬眼看着邬图笑道。
  “也不全是因为钱财。”邬图有些尴尬,大抵是觉得自己这副落魄样,还说不是为了钱财过于虚伪了。
  他略显局促低头说道:“在下无名无财,为姑娘画像实在有辱门楣,早前曾与人在福春楼打赌,定要画出一幅绝世之作,因而倾尽家财豪赌一场,而今也在寻觅所见之物。”
  邬图神色认真看向姜月昭说道:“姑娘今日如此厚爱,在下感激不尽,更不愿随意为姑娘作画。”
  他挺直背脊冲着姜月昭笑道:“若是姑娘不急于一时,不知可能多等些时日?”
  “听先生这么说,可是有了方向?”姜月昭非常能理解邬图这一颗想成名之心,默默点了点头挑眉询问道。
  “福春楼画作以人像取胜,在下不才最擅画人,然始终未能找到一位比之更甚的女子。”邬图略显苦恼低下头,过了片刻才道:“听闻靖国月昭公主天姿国色,有倾城之貌。”
  “在下斗胆,准备去公主府求见。”
  “若能得见月昭公主为其画像,必能一举夺魁扬名京都。”
  “届时再为姑娘画像,方能不辜负姑娘喜爱之意,施以援手之恩啊。”
  姜月昭听完这番话顿时愣在原地,旁边倒茶的云暮都傻眼了,目光诡异的盯着邬图上下扫视了一遍。
  邬图有些不明所以,见着姜月昭沉默连忙说道:“在下知道,公主金尊玉贵未必是我一小卒可轻易得见,但是若连尝试都不曾尝试,怎知不可?”
  “所以在下才会请姑娘多等两日。”邬图倒是看得开,一脸笑颜看着姜月昭说道:“无论可行与否,在下定会赴约为姑娘画像。”
  他言辞诚恳,姿态认真,对着姜月昭俯身拜道。
  姜月昭注视着眼前这位瘦弱的青年男子,许是救握画笔,他的手指并不干净,甚至指甲缝里还有脏污的痕迹,衣衫破旧神态拘谨,那双眼却清澈真诚,似乎有着自己要去行走的方向。
  以如此姿态,竟敢大言不惭入公主府,为公主画像。
  若是寻常人听他之言,必定要笑其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皇室公主的画像,岂能流入酒楼,受旁人评断议论。”姜月昭眉眼微动,看着邬图笑了笑,继而抬手缓缓摘下面上轻纱。
  “我虽不及公主倾城之貌,却也愿意助先生扬名立万,先生可愿试试?”
  “……”
  邬图睁圆眼,错愕万分看着那坐在桌边的女子,面纱顺着她脸颊滑落,那张绝世的容颜毫无遮掩展露出来,凤眸含笑柳眉弯弯,美人轻倚桌案的慵懒姿态,如此激烈冲击着他的视觉。
  早在第一眼对上姜月昭的眼,他便能大概勾勒出她美人之貌。
  却未想到,得见真容会是如此惊人之貌。
  邬图张了张口,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匆忙起身去翻自己的背篓书箱,已是迫不及待要为她作画。
  “姑娘无需做什么,就这样!”邬图甚至连椅子都不坐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架起画板展开粗粝的画纸便开始聚精会神的描绘起来。
  “公……姑娘?”云暮略有些游移不定,看向姜月昭,公主之貌岂能被那般宣扬出去。
  “无事。”姜月昭冲着云暮笑了笑,让她再去唤些茶水点心来,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走不了了。
  云暮应声离去,而那聚精会神的邬图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眼中再无其他。
  日暮西沉,华灯初上。
  那街道灯笼挂起,天色逐渐昏暗之时,邬图终于收笔坐直,他口中咬着画笔双手捧着画架呆呆的看着画上倚靠窗边的绝世美人,那一笔一划精细的吓人,仿佛下一刻纸上美人便能从画中走来。
  “啊?画好了?”云暮打了个盹,手撑着脑袋滑下惊醒,揉了揉眼看到邬图站起了身,顿时精神了。
  “画好了。”邬图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画架,将自己的画作展现在姜月昭面前。
  “在下画技甚微,已是尽全力描绘姑娘倾世之貌。”邬图从未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总认为是旁人不懂欣赏,今日有此画作方才骤然醒悟,他画技不过如此,得见如此美人却也只能画出三五分的美貌罢了。
  邬图赞叹又惋惜,方觉前路漫漫,尚有登高之难啊!
  云暮得见画中的月昭公主,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哇,太像了……”
  邬图画工细腻将这皮相样貌刻画的淋漓尽致,却是少了几分神韵,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惊叹称赞。
  邬图执笔对着姜月昭俯身道:“还请姑娘告知姓名,在下题字落印。”
  姜月昭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动几下道:“我不追名利,也不愿受追捧所累,愿与先生结交,只是欣赏先生画技。”
  邬图闻言大为震惊,他愣愣的看着姜月昭重新戴上面纱,那抬眸看来的女子神态浅淡道:“有幸结识已万分感激,若来日先生不求扬名,愿为民做事,可拿着这块玉佩去往南城天武司。”
  “先生才能,仅用做攀比较量未免可惜。”姜月昭对着邬图笑了笑,在桌边放下了一块玉佩,便转身离去了。
  “姑娘!我该去何处寻你?”邬图匆忙追出,扬声询问道。
  “来日方长,自有再见之日。”姜月昭莞尔一笑,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邬图忍不住赞叹了两声,望着姜月昭离去的方向呢喃道:“好特别的女子……”
  他站了半晌,迫不及待回了雅间,看着自己的画作郑重其事题字落印。
  邬图原以为自己会因为夺魁扬名而激动不已,却在拿着画作踏入富春路,展露画像之时听到那些他曾经最期盼的赞扬话语而生出了几分茫然。
  他们根本就不懂自己,满口赞扬的只是画中美人倾城绝世,借着此刻方才赞他画技优异,明明他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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