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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庭鹤心中确实有恼怒。
  他从未听过宋婉江这般轻松的笑,如清泉甘甜,如银铃轻响。
  她看见他,向来都是半垂着头,眸子里偶有希冀,但大多都选择了沉默。
  直到将人带回了马车,魏庭鹤还在回忆着刚刚在雅间里听见的那笑声。
  “你喜欢同适才那然锦待在一起?”
  宋婉江皱眉,只觉得这人有些不可理喻。
  虽然她确实觉得那然锦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但从魏庭鹤口中说出来,难免有些刺耳。
  “妾身不知大人这话的意思。”
  原以为魏庭鹤会再说些什么,但直到下了马车,他都未再开口。
  宋婉江看着他大步行远的步子,收回了目光。
  能让他这般急切,约莫也只有那百花阁了。
  她清冷一笑,不再去管魏庭鹤的事,满心眼里都是适才在雅间听来的话。
  那然锦公子说郡守大人一直惦记着女儿,既如此,她是不管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想罢,宋婉江将之前写的信烧了个干净,又重新拿起了笔,斟酌了许久才落下。
  冬青端着药过来的时候,宋婉江刚将东西放好,瞧见她有些气恼的脸,宋婉江好奇地开口。
  “这是碰到什么事了?”
  “夫人。”
  冬青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桌上,而后向宋婉江靠近了些许,压低了声音。
  “那莲心真是个没良心的,夫人您给了她这么多次机会,她竟然还是吃里扒外!”
  “她怎么了?”
  宋婉江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擦了擦指尖。
  她其实也算不得给莲心机会,只不过是想等个好时机罢了。
  “奴婢今日瞧她在自己屋里一直坐立不安,便借故去外头干活,结果瞧见她磨磨蹭蹭地绕出院子,溜去了百花阁,末了又出了趟府。”
  “看来也快要忍不住了。”
  见冬青不解,宋婉江朝着她压低了些声音。
  “她虽投了那百花阁,但与宋府定是还有联系,你继续盯着她,不过待会,让白芨去外头寻个机灵点的人。”
  宋婉江说罢,又示意冬青靠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虽说赵氏和那秦诗诗八竿子打不着,但中间若是扯上一个莲心,那两人即便不识,也能奔着同一个目的去。
  只是一仆不侍二主,莲心虽拿着两头的好处,但眼下真正依附的,却是秦诗诗。
  可饶是她再想折腾,最终也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想罢,宋婉江轻嗤一声,随后端起了药碗,一鼓作气地将里头苦涩的药汁喝了个干净。
  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婉江的心思越发飘远。
  昨日魏庭鹤半夜撇下她去了百花阁,那一日说宿在碧柳院的话,应当是不会作数了。
  她乐得清静,只盼着能快些将信送去江中。
  若真如她心中所想,那她未来的日子,倒是多了些盼头。
  只是那然锦...
  宋婉江刚琢磨出些眉目,魏庭鹤便又是一身酒气踏进了屋子,若无其事地唤苍术备水。
  “大人怎得又过来了?”
  “本相不是说过,往后在你这处安置?”
  “那妾身先不打扰大人了。”
  宋婉江说话间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魏庭鹤今日眼底少了几分清明,且酒气比昨日还重了不少,她虽不讨厌饮酒,但这味道闷在屋子里,多少有些刺鼻。
  “你躲什么?看见本相就这般厌烦?”
  “大人误会了,妾身只是有些累,想先休息。”
  宋婉江努力掩下心中的抗拒之意,试图让语气平稳,可魏庭鹤却愈加恼怒。
  “宋婉江,本相从那日便与你说过,乖乖待在本相身边,你要什么本相自会应你,你还要如何?”
  “妾身眼下不是正在这碧柳院里待着,大人你究竟在恼什么?”
  “恼什么?本相倒是要问问你,大婚不过才半年,你与旁人倒是能言会道,难不成在你眼里,本相甚至还比不得今日那两个你只见过一面的人?”
  瞧着面前的人眸色暗沉的注视着她,不再维持着平日里的理智,宋婉江心中积压了半年的委屈突然变成点点怒火,似有越烧越大的架势。
  可越是如此,她唇角的笑意就越冷。
  “大人你拿什么和别人比?拿你从大婚那日就开始对我的冷淡,还是拿你明知我不会背叛你,但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亦或是你应了圣旨,却还是将心上人养在府邸的忠心?”
  “在大人看来不过半年而已,可对我而言,这半年足以让人心死个彻底。所以大人,你究竟在恼什么?”
  魏庭鹤愣了一瞬,心中似有利刃滚过,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越发地膨胀开。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婉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无形中把他逼到了死角,让他似乎窥见了心中最隐秘的那一处。
  “大人此举,不会是喜欢上妾身了吧?”
  魏庭鹤身子一僵,突然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饶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也没有此刻被她言语逼得遁了形这般狼狈。
  他嗓音暗哑,目光透出狠戾,世人口中的翩翩公子在这一瞬间死了个彻底,不复存在。
  “你大可死了这条心,本相,绝不会喜欢你。”
  “那便好,大人可莫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宋婉江微微歪了歪头,冷笑渐渐散去,换上了一副坦然的神色,瞧了他半晌后转身进了里屋,自顾自地上了床榻休息。
  外头除了关门的声音,再未传来任何动静。
  宋婉江又等了片刻,这才熄了烛火,由着倦意睡了过去。
  而轻声退下的苍术带上门后,魏庭鹤独自在原地站了半宿。
  那为了掩饰慌乱而平添的怒气,在夜色里渐渐消了个干净。
  离开之前他踏进了里屋,就着微弱的月光,瞧了瞧睡熟的宋婉江。
  其实说起来,小姑娘不过二八年华,在北安,有许多姑娘直到十八才会出嫁,可宋婉江,好像从未有过姑娘家的娇弱。
  无论是在宋府,还是在他的后院。
  魏庭鹤突然自嘲一笑,呢喃中竟然带了些苦涩。
  “他也在试探你,可你就算知晓,约莫也是不会同他生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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