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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婶儿把刚炖好的鸡蛋摔在托盘里,让她一起端给赵锦宸。
  “你男人金贵,一天一个蛋补身体!往后你记着给他做!”
  沈瑜洲懦懦不敢言语,托着饭菜小碎步进屋。
  赵锦宸刚穿衣服起来,脸上带着点病态的红,见沈瑜洲进屋笑了笑。
  “往后你不用这么早起来,家里的事由奶奶跟两个婶子安排,你跟着打下手就行。”
  沈瑜洲点头应下,把黄嫩的炖鸡蛋推到他跟前。
  赵锦宸用筷子分成两半,示意沈瑜洲吃。
  “我有肺痨怕传染给你,你先夹菜,剩下的我吃。”
  听到肺痨俩字,沈瑜洲手上的筷子僵住。她听爸说过这毛病,是绝症,没两年就得把人糟践死!
  “别怕,咱们多留意些,我不会把病过给你的。”
  赵锦宸声音略微歉意,安慰小媳妇。
  沈瑜洲垂眸不语,眼眶泛红,虽然他俩刚认识不到一天,但她知道赵锦宸是个好人,好人不该得这毛病。
  “我不是怕……”
  沈瑜洲说到一半,突然就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哽咽:“我是心疼你。”
  赵锦宸心里微暖,用没动过地筷子给小媳妇夹了满满一碗肉菜。
  她年纪小胆子也小,他得多撑两年,等她能自立了再走。
  吃完早饭,沈瑜洲要跟着两个婶子下田干活。老太太把她按住,不许她去。
  “我们都出去了,你留在家里照看锦宸。”
  “再说,你是新媳妇,刚嫁过来就让你下地干活,左邻右舍该笑话我们老赵家苛待孙媳了。”
  沈瑜洲被留在家里,四处转了一圈。
  院子里菜地整齐,二叔早上刚浇过水。灶台口柴火堆得老高,是二叔昨晚劈好的。
  地二婶扫得干干净净,连脏衣服也找不到一件。她根本没有活计可干。
  赵锦宸见她不知所措地团团转,笑着招手把人叫到跟前,指着桌子上的书问:“你认字吗?”
  沈瑜洲不好意思地扭着衣角:“我没上过学,但偷看表弟的书学过一点。大概认识百十个。”
  “好,你把书拿过来,我教你认字。”
  沈瑜洲抬眸,眼睛发亮,不敢想还有这样的好事轮到她。
  “你真愿意教我?”
  赵锦宸笑着点头,一字一句教她念课本上的字,又纠正了她的握笔姿势,手把手教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叫沈瑜洲,就是这三个字。”
  赵锦宸教了一遍,又让她自己写。
  沈瑜洲死死握着笔,想写得好看点,但手就是不听使唤,字迹歪歪扭扭。
  “别急,第一次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沈瑜洲得了表扬,笑得眉眼弯弯,大着胆子问:“你的名字呢?也教我写好不好?”
  赵锦宸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让她照着写,见沈瑜洲写的认真,满意道:“我把这支钢笔送你,你以后要好好学习。”
  有了文化知识才能自立,这样他也能走的安心点。
  沈瑜洲欣喜地捧着钢笔,只觉得这两天过得比前爸妈走后的十二年加起来都要好。
  旁的人家娶了媳妇大都当牲口使唤,小叔邻家就是。那家小媳妇不光得下地挣工分,还得操持家里,她男人不高兴了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沈瑜洲一直觉得自己是丧门星,不成想嫁到赵家不但有好吃好喝,她男人还愿意教她念书!
  她大概是全北河村最幸福的女人。
  赵锦宸教沈瑜洲认了十个字就坐不住了,一连声咳地喘不过气。
  沈瑜洲忙扶着他躺下,自己坐到桌边把今天学过的字前前后后写了足足十遍。
  赵锦宸的名字写了二十遍,越写脸就越红。
  写完字,沈瑜洲转头看赵锦宸,见他已经昏沉睡去,小心翼翼给他加了一层被子。
  而后从柜里翻出自己带来的布包,找出她爸留下的医书,翻到肺病部分认真看了起来。
  她爸在时曾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赤脚大夫。
  打从会说话起,她爸就教她背汤剂歌,把她当成儿子一样培养,可惜还没教完人就走了。
  这些年她在小叔家没日没夜的干活,根本没时间钻研医术,好不容易能读书,她可不能辜负她爸跟赵锦宸。
  兴许肺痨的治法就在书里,不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赵锦宸病死。
  看了一上午的医书,沈瑜洲脑子发胀,见日头往中移,立刻跳起来去灶台上热饭。
  一家子都去干活,就她一个吃闲饭的,家里的事她该多做些。
  沈瑜洲一面烧火一面想,她绣花的手艺不错,可以用奶给的钱去集市上买些布头针线,做些手绢卖。
  奶奶虽然没分家,但她跟赵锦宸已经成家了,总不好一直没有进项,花家里的钱。
  中午下工,卫生所的大夫跟着一起回来。
  他用酒精给手消毒,听诊器探进赵锦宸的衣服里,一面听一面摇头。
  “锦宸的肺病越来越严重了,能熬过今年都算好的。”
  奶听了大夫的话开始抹眼睛:“大夫,我孙儿真的就没救了?省城呢?能治好这病不?”
  三婶儿一听立刻炸毛,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小,狠狠拧了自家男人手臂一下:“我看你妈是老糊涂了!赵锦宸的病就是个无底洞!花高价买个丧门星进家也就算了。”
  “现在还想带赵锦宸去省城看病,照这么下去,咱家迟早被拖垮!”
  “我早就说分家,你还等啥,赶紧跟你妈开口!”
  三叔瞪了媳妇一眼,示意她闭嘴。
  赵锦宸是他大哥留下的独苗,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算砸锅卖铁也得把大哥唯一的香火留住!
  赵锦宸被吵醒,缓缓张开眼睛,拦着他奶:“奶,我不去省城。家里还得过日子,不能都花到我身上。”
  老太太握着大孙儿的手,浑身颤抖,双腿都站不稳,实在是哭得说不出话。
  “唉!”大夫叹了口气,留下两盒西药,提着药箱走了。
  沈瑜洲呆呆站在众人后头,大脑中一片空白,心里也是一阵阵发麻。
  她果然还是个丧门星,嫁进来不到一年就要把男人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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