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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佳?我是会干这种事的人么。”
杨叶不承认,戳着自己的胸口,反问。
“我杨叶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是我喝醉了,会带我去开房的形象。”路佳毫不犹豫地接。
杨叶瞬间脑袋嗡嗡的,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撸着头发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那是我年轻不懂事!都十五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面对路佳的出其不意,杨叶满脸通红。
他急了。
早知道提这个这么大杀伤力,路佳这些年就该玩这个梗气死他。
但此刻,她的目光完全被吸引在杨叶腰上那串叮铃哐啷的钥匙上。
路佳是真的搞不懂杨叶,他俩是师兄妹,怎么自从加入了精益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油腻了。
早几年喜欢八匹狼,黑西裤,沙驰皮鞋;近几年,喜欢宝格丽,H 家皮带,外加 LV 手包。
反正就是包工头煤老板穿啥,他穿啥。
求得就是个入乡随俗,主打一个“凭亿近人”的油腻。
腰间这串钥匙,也是跟他的那帮福建客户学的。
说是,中老年客户觉得这样的人可靠。
可靠个 P!
现在都指纹解锁人脸识别了,还搞这种中古造型博信任?
但你说他学得像吧,杨叶又有那么点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的意思。
私下里,杨叶是很自律的,八匹狼下面永远是八块坚挺的腹肌;后备箱除了茅台和华子,还有自己搭的建筑模型;晚上抽烟喝酒上 KTV,白天对标书画草图 re 方案 。
不是人格分裂,就是精致利己,路佳下的释义。
“咱说好,以后无论咱俩闹成哪样,开房这事儿不兴提行不?”杨叶难得纠结。
“行!”路佳爽快点头,再一仰面,“那你现在还穿蜡笔小新的内裤不?”
杨叶的脸都绿了。
此时此刻,面对面的两个人,实打实的苦中作乐。
时而是战友,时而是敌人,无关心情,只看处境。
“你现在什么打算?”杨叶关心起路佳。
“不是传神武接手精益吗?我是建筑师,管好自己手头的项目呗。”路佳不瞒人,“Space 的方案,再整整。”
杨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狡黠,路佳蒙着头,忽略了。
“那假如 Space 的方案,不在精益了呢?”
“你什么意思?”
一个投石问路,一个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什么意思。假设一下。”
杨叶背过身去,替自己磨咖啡。
“三年前我就看好 space,为这个 case,我足足准备了三年。”路佳道,“杨叶,你不会真觉得,精益离了老靳就不转了吧?”
杨叶不言,盯着咖啡滴滴答答。
他的后背很直,40 岁了,身板看起来还跟 20 岁的体育生一样。
但心智……所有的心眼子加起来,恐怕 60 岁的老狐狸都玩不过他。
路佳心里咬死了照片就是他拍的,或者他找人拍的。
但老杨就是能死鸭子嘴硬,满脸无辜地否认。反正他笃定路佳拿不出证据。
“这地球离了谁都转。”杨叶喝着咖啡转身,“tຊ要不今晚咱俩再去开个房,让你看看我的图案?”
“你死变态啊!”路佳虽知他在玩笑,但这玩笑太油腻了,够得上职场骚扰了,她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俩都结婚了!你是有妇之夫,我是有夫之妇!”
杨叶淡淡从咖啡杯里抬眸,看了路佳一眼,然后幽幽来了一句:“我上个月离婚了。没和你说?”
“离……离婚?”这回换路佳目瞪了,“真假?”
杨叶淡定地搁下咖啡杯,旋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抽出一章暗红的离婚证,丢在茶几上。
而后他笃定地抬起眼皮:“你什么时候离?”
“我……”路佳卡壳。
本来她也差不多这时候要和陆之岸离婚,这两天正在谈,但不是今天突然出了精益这档子事儿。
岔开了嘛。
“我这和你说精益的事儿呢。”路佳蹙眉拽回话题,“你扯什么离婚啊!”
杨叶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甩下一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一语双关完,他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忙去了。
把路佳晾在一边。
路佳也识趣地抬屁股走人。
早就该猜到,每次和杨叶说话,除了打一圈太极,啥也捞不到。
但这次还好,好歹听了点八卦,这家伙妻离子散了,真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
“你离了婚,要不要和我过啊?”杨叶埋头对着一张合同签字,头也不抬。
把着门框的路佳头也不回,权当没听见。
临走,她把杨叶的门,摔了个“叭!”的惊天响。
门口坐着的助理被吓得心悸抬头,杨总这门上八个裂缝,全是路总给震出来的。
回到自己办公室,路佳座机响。
她以为是谁,原来是陆之岸打来的。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这是工作座机,你有事打我手机呗。”路佳不耐烦地提醒了陆之岸一万遍。
但陆之岸就是认为座机接听不要钱,就路佳这个败家娘们,经常几个工作电话就把手机套餐包月的 400 分钟给超了。
“晚上你去接一下陆班呗,我这儿有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
路佳烦,平时去幼儿园接孩子,陆之岸就推三阻四的,他个大学讲师,搞得比联合国总理都忙。
“我今天公司出了点儿事,你去接吧。不行让你妈去。”路佳拒绝,她今天真没空。
“我不行,我今天约了学生有读书会。我妈就更不行了,报名了老年团一日游,要到 7 点半才到家呢。”陆之岸继续推脱。
路佳的不满油然而生,什么学生的读书会?
不就是陆之岸又约了几个女学生下班听他一个人吹牛逼嘛。
陆之岸在某大学文学院当讲师,讲美学概论。他成天宣称自己做学术多么多么辛苦,结果都 40+了,连个副高职称的边儿都没摸着,成天就爱秉着“文人”做派,侃天侃地,胡扯八扯,消磨时间。
路佳和杨叶在美院读建筑的时候,他在美院读艺术学,那时候他就特别爱出风头,任何晚会不是出来导演个话剧,就是诗朗诵。
年轻时,文艺男青年是万千少女的梦;人到中年,文艺男青年就成了妻子的噩梦。
再说她这个婆婆……
算了,不说了,一言难尽。
“你没事儿给你妈报什么老年团?她是来享福的吗?不是说来帮着看几天孩子吗?”路佳质问道。
平时路佳的儿子小鲁班都是路佳的亲妈给看,这两天路佳的亲妈回老家去报销医保,才让婆婆来顶两天。
但陆之岸的亲妈倒好,来了两天,一天逛街,一天老年团,每天晚上回到家,面对冷锅冷灶,路佳还得张罗一家人的吃喝。
早知道就不叫她来帮忙了!路佳悔之晚矣。
“我不管,今天我确实没空!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路佳就把电话挂了!
她就不信,放学了,陆之岸能让陆班、一个学龄前儿童,站在幼儿园门口。
但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发情期的男的,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女从楼上推下去,摆烂算什么?
陆之岸又是那种很做的出的男的。
反正万事有自己那个能干的老婆兜底。
“路总!不好了!又出事儿了!”
小胡又慌脚鸡似的冲了进来,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你慌什么?靳总走了,天塌不了。你踏实干着,社保不会给你断缴的。”路佳翻阅着手里 space 的方案草图,回她。
“路总!!!”小胡走近汇报,拿过路佳手里的草图,搁到一边,“瞿总拒交财务章,还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杨总已经去了!您快点儿的吧!~”
“什么?!”路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瞿冲是精益的 CFO,堂堂一个首席财务官,身家上亿的人,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急急跑过去一看,只见 CFO 办公室的大门和刚才去找杨叶一样紧锁,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男人至死是少年啊!路佳喟叹。
“瞿冲!冲儿!咱先开开门行不行?有什么话,咱兄弟间好好说,行不行?!”
杨叶斜靠着门,用指关节边敲门边往里头喊话。
外面乌央乌央围满了财务部门和其他部门看热闹的人。
“冲儿!开开门嘛!咱总不至于要闹到报警那么难看吧?”杨叶又敲。
但无论杨叶怎么敲,瞿冲就是不开门。
里头一片死寂。
路佳和小胡对视了一眼,便上前掳开杨叶,她也往里喊了一嗓子:“老瞿!我是路佳!咱有事儿把门打开再说行不?”
没动静。
路佳又凑上门道:“老瞿?是不是为了老靳的事儿啊?我跟你说,没事儿,天塌不下来!别人我不知道哈,但我路佳可以给你保证!这一个月之内,我设计部绝对不跟你财务部要一分钱!报销也都先卡在我这儿,有事儿大家一起扛!”
杨叶个跟屁虫应声:“对!老瞿!我也可以保证!手底下的人,一个都不会找你!所以压力别太大了,先把门打开!”
“是啊,瞿总!开门吧!”
“瞿总!瞿总开门!”
“老瞿?老瞿?你再不开门,我给你老婆打电话了哈?你老婆还是原来尾号 857 的那个电话吧?”路佳吓唬人是稳准的。
老瞿是出了名的妻管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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