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面无表情,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回你娘。”
林氏瞪大眼睛,脸都涨红了,气得。
顾嘉意这死丫头是鬼上身了不成,怎菉栦么突然变了个模样!竟然还骂人,打她手板子。
不过,她是真的不能用老婆子拿捏她了,这小贱人不在乎了!
她气得手抖,半晌才大骂,“你这小贱人,小克星,你们一家子没人要的!”
一边骂,一边转身就要走。
“哎呦!”
不知哪里来的一块石头,就突兀的出现在她脚边上,将她绊了个狗吃屎。
顾意倒是看得清楚,身旁大郎的脚踢了一块石头,是他搞的鬼。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的面色苍白,想必腿伤更严重了。
“倒霉催的!你们一家子祸星!死远点!……”
林氏骂骂咧咧,一瘸一拐走远了。
“我们走吧。”
顾意淡淡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旁两人的惊诧,她解释,“娘,大郎,以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别再理会老宅那家子人了!”
王语兰和大郎当然只有应承,连连点头。
她更惊喜,意儿说想开了好好过日子,这话是真的。
三人便继续往家走。
分配的小石屋离海边并不太远,走个两百多步就到了。
有时风大能闻到一丝丝海水的咸湿味。
看到小石屋了。
不得不说,顾家这一家子就没有不好看的,大郎粉雕玉琢,更小的两只也漂亮极了。
小妹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娘,姐……”
王语兰喊,“姐姐回来了!”
小妹飞奔过去,一把抱住顾意,泪眼婆娑,“姐—姐,死,我—好—怕,二婶……”
小妹刚满四岁,逃荒路上吓到了,语言功能变得不正常,人也自闭畏缩,在外人面前不开口,也就在自己家人面前,能蹦出几个字。
刚刚怕是林氏来刺激过她了。
小可怜儿。
“我不会死的,小妹放心,别听旁人瞎说,咱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顾意在心里叹息一声。
一家五口,三个小豆丁,原主十三四岁,半大孩子,亲娘柔弱不堪。
共同的特点便是瘦弱,全身都瘦的只剩骨头了。
他们能没死在流放路上真是奇迹。
她紧紧抱着顾意的大腿哇哇哭,生怕她又跑了。
“小妹,咱们先回家吧。”
进到屋内。
第一印象,空空荡荡,称得上一贫如洗。
屋子明明很小,硬是被显得很大。
桌椅破旧,还缺了一条腿,唯一的柜子坏的,床上被子灰扑扑的。
真穷啊。
八岁的二郎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见到他们回来,先是盯着顾意看了一眼,紧接着又翻过身朝里躺。
他嘴里骂,“不就是被那个老妖婆抛弃了,我都还没寻死,你先跑去求死了,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大姐。”
他流放一路便各种大病小病,到了流放地,一天拉好几次肚子,快虚脱了,躺在床上下不来,生不如死。
他都还没去死呢!
“二郎,你怎么说话?”王语兰皱眉责怪。
二郎道,“我说错什么了?之前一直跟在老太婆身边,分不清亲疏的人是谁?现在被老太婆抛弃就搁自家门口跳海,不蠢吗?”
“闭嘴!”
王语兰吼了一声。
小妹吓了一跳,被大郎抱在怀里。
“二郎,你长姐已经改变了!你别再说这种话!”
王语兰拉着顾意的手,担忧不已,“意儿,你别理二郎,这混账说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若是原主被这番辱骂,怕是早就脸色发白,又想不开了。
顾意倒是没感觉,某种程度上,他还真没骂错。
她心里反倒暖暖的,原主也不算倒霉到底啊,至少亲娘无条件接受她爱她,而弟妹虽有芥蒂,依旧将原主当做亲人。
她笑,“娘,我没事,我知道二郎嘴贱,他是我弟弟,我不会计较的。”
王语兰放心下来,忍不住一笑。
“谁嘴贱?”
床上的二郎瞪大眼,气得大骂,想从床上爬下来。
可惜他虚软无力,声音都软绵绵的,没有半分气势。
“你好好躺着!别下床!你姐姐都不计较你了,你还做什么妖!”
王语兰连忙把他扶上床。
她真是心力交瘁,心碎不已。
二郎一到这里就拉肚子,肚子痛,大郎脚受伤,大女儿更狠,直接去跳海了,好在最后没出大事儿。
二郎力气一脱,直接砸在床上,快要憋屈死了。
王语兰心疼,“老是生病也不是办法,这该怎么办?”
没有大夫,她还没银钱,去老顾家更是被骂了回来。
那群人怎么这么狠心啊。
顾意盯了盯二郎的脸色,坐到床边,拉起他的手。
“放开我!”
二郎嘴上喊,身体却软绵绵,挣扎不了。
全家最瘦的就是他,只剩骨头架子。
顾意摸着他的脉,看了看他的脸色,又不顾他意愿掰了他的眼睛和嘴看。
“意儿,这是做什么?”
顾意道,“二郎水土不服,有些严重,需要好好适应适应这里的风土和气候,最好能开几服药吃。”
只见大女儿拉着二郎的手,开始按他的穴位。
“按这几个穴位,他会好受一些。”
王语兰忍不住瞪大眼,满腔疑惑,“意儿,你啥时候懂这些东西了?”
顾意手微微一抖,垂眸。
片刻道,“之前在家的时候便看了许多医书,刚刚溺水时,突然便融会贯通了。”
王语兰若有所思,半晌,哽咽道,“你这是开窍了,这是老天爷赐给你的福报,意儿,咱们一定会熬过去的对吗?”
顾意认真点点头。
占了原主的身体,自己便一定会守护好她的家人。
“呵,我才不信你突然开窍,你早看了医书知道我生病,你就是故意的!”二郎怒喊。
顾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二郎瑟缩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明明没挨过她打,却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挨她大嘴巴子。
顾意森森的笑了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脸,“小子,你也知道自己讨人厌,嗯?挺有自知之明。”
二郎脸都黑了,憋着一口气把脸埋到被子里。
顾意一把扯开被子,“娘,我教你,你按这处穴位。”
二郎还不想配合,小妹爬上床,压住他,“二—哥—哥,要—治—病。”
大郎也道,“连小妹都知道的道理!你不配合,难受得是你自己,大姐可不会难受。”
二郎哼了一声,这才乖乖的躺着。
母女俩按了一会儿,二郎的脸色明显好了些。
“意儿,你快去休息,今日你太累了。”
“好,我先睡一会。”
顾意好累,躺在床上,一沾枕头便呼呼大睡。
她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又不是梦,是原主十几年的记忆。
走马观花般,一桩桩,一件件,她整个人沉浸在原主经历的悲伤中,绝望中,或喜悦幸福中。
睡了个把时辰。
醒来,窗外的海天相接,依旧那么蔚蓝。
她出生在现代的小渔村,父母靠着打渔捕鱼维生。
后来,海被大面积的污染了,鱼群大量大量的死亡,吃鱼的人也大量的生病。
从此她再没去过海边,更是再也不曾在海里像鱼一般肆意的畅游。
她生存的时代,环境遭到无比恶劣的破坏。
而这里,环境正常得如同梦中仙境。
她伸了个懒腰,趴到窗台上,手感受着石头的沁凉,莫名地一愣。
崭新的生活环境,身体的感触好深刻,多巴胺分泌的很快,由心而发的愉悦传遍身体各个角落。
今日她彻底成为顾嘉意了。
“咕咕。”
顾意:“……”
她摸着肚子,饿的感受也很深刻的传递到灵魂深处。
好饿,想吃饭。
灶房就在卧室隔壁,顾意跑到灶房,眼里的光渐渐熄灭。
灶台空空荡荡,几只碗,还是破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根柴,小桶内有几只生蚝的尸体。
就真的只剩个烧火的灶台,连做饭的工具都没有。
她深呼吸,平复此刻复杂的心情。要想想该怎么挣钱吃饱养家了。
她跑隔壁问“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