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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几年,大事小事我和父亲都顺着你,你闹脾气不想回家,你以死来威胁父亲,行,我们听你的,我们不接你回家,我们瞒着你的身份!但我告诉你裴司念,你就是姓裴,你明天就跟着我去改户口和名字,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流着裴家的血、你是裴家人的事实!”
司念睁开眼睛。
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司念的眼眶渐渐被雾气氤氲,喉咙肿疼难受,视线模糊掉了。
一切都模糊掉了,在滚烫又汹涌的泪中模糊掉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下一次再敢这样胡闹着淋雨,再敢这样疯疯癫癫失联,再敢一声不吭消失大半天,再敢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的消息,裴司念,我揍不好你!直接打断你的腿!反了你了。”
裴祈安瞥了一眼旁边闷声哭着的司念。
她头发还滴着水,笨的也不知道擦一擦,就只会缩在车窗旁边,低着脑袋哭。
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把头抬起来!整天低着个脑袋!你还哭起来了?!还委屈上了?!别哭了!再让我看到你哭一滴泪,这就把你丢到路边!你这个没脑子又没良心的笨蛋,拎不清到底谁才是你的家人。”
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功夫。
男人从后座的箱子里拿了一个毛巾,扔给旁边这个狼狈的落水猫,眸色凛冽地吼她一声:“擦头发!说你笨你是真的笨,不知道头发还湿着呢吗?!我不说你就不知道擦头发吗?!”
司念接过毛巾。
她立刻止住了哭泣,抬起了脑袋,却没敢去看裴祈安。
小姑娘缩成一团,默默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司念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缓和了一下情绪,低声细语道:“对不起,哥哥,我的手机掉在水里找不到了,刚刚那个备用机冲了好久的电才开了机,让你担心了。”
哥哥两个字,一下子重重的戳住了裴祈安的心窝。
他薄唇紧抿。
绿灯亮起,男人轻踩油门,没有再说什么。
裴祈安周身弥漫的低气压渐渐消散,两肋窜出的怒火也因为裴司念一句轻柔的哥哥,被彻底熄灭。
一丝丝余火都不在了。
他以为她心里的哥哥只是那个该死的顾怀安,也只有那个该死的顾怀安。
那个他快要恨死、嫉妒死的顾怀安。
凭什么顾怀安不喜欢念念与亲哥哥见面,凭什么这些年他这个亲哥哥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去见妹妹。
而妹妹永远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眉眼轻扬。
他更不知道司念为什么总是这样。
总是清清冷冷,安安静静,温温软软,没有任何脾气。
三岁被拐走,本可以在六岁就回到裴家,做一个娇生惯养的,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
但她呢,偏不。
她脑子拧巴得要死,非得跟着那个常年吸毒的顾怀安。
好在念念不知道他吸毒的真相。
好在那姓顾的没有让念念沾染任何成瘾类药物,而且对念念有救命之恩,不然,不然他第一个活剥了顾怀安。
明明他才是她亲哥。
顾怀安霸占了念念十年,让她美好的青春年华活得如此沉默又黯淡,如此没有光彩。
十七岁本应该活蹦乱跳,生机勃勃!
-
路过一家灯火通明的手机专卖店的时候,裴祈安停了车,推开车门,拿起雨伞下了车:“在车里等着。”
司念两眼红肿成了核桃,乖乖地坐在车里等他。
很快,裴祈安就回到了车上,将新买的手机和为她补办的电话卡一起扔到了司念的怀里。
他一言不发地踩着油门,继续驶向大院。
司念垂眸。
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个精致无比的手机礼盒。
从小到大,裴祈安从不委屈她一丝一毫,无论给她买什么,都只会挑最贵的、配置最上乘的。
这个手机是很漂亮的釉白色典藏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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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湖湾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车也渐渐行驶离去。
钟兆平将平板递给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
“纪董,司念刚才上的是裴祈安的车,您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裴承江的儿子。”
纪晏深接过平板。
他不紧不慢地交叠起双腿,淡淡瞥了一眼。
路旁的灯在暴雨的冲刷下显得斑驳陆离,车内没有开灯,视线略显昏暗,使得纪晏深的五官隐匿在了幽深暮色之中,时而有微光洒在他的鼻梁,他冷峻的五官若隐若现。
不多时,男人那双晦暗深沉的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钟兆平抬眸,从前面的后视镜中暗暗观察着后座男人的表情,却实在辨不出纪董深不可测的神色。
男人不咸不淡的陈述口吻:“司念是裴承江的女儿。”
钟兆平点头:“是的。仔细想来,她的眉眼和裴少将是有几分相似的,而且裴承江多年前确实有一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女儿,至今下落不明。现在司念和裴祈安坐在同一辆车内,算是直接验证了他们亲兄妹的事实。”
纪晏深翻看着钟兆平搜集的大量信息。
钟兆平继续道:“时间比较紧急,顺着裴家与司念这条线摸索,裴承江和司念的行踪在十一年前就有过一次重合,地点是在北萨尔警局,不过这条记录当时被抹去了。”
“纪董,看样子,裴承江在司念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钟兆平抬了抬镜框:“司念去军研院报到的那天,是裴祈安带着她去的,但消息封锁的很好,不主动把裴家的人和司念联系在一起的话,还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就是,TL论坛的时候,裴祈安带了几个人准备当场收拾那个尼卡,但被您快了一步,后来的事情您就知道了,前市长被裴家直接送进了局子,之前以为是两家有过节,但没有想到竟是因为司念。”
雨滴拍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滴答声。
少顷,纪晏深关掉了平板,唇角小幅度的扯了下。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漫天的雨。
他忽然发现,当豆大的雨狠狠砸落在玻璃上的时候,会产生一个微小的冲击波,即使是这样如此厚重的玻璃,竟然都会在那一滴滴雨水的拍打下,产生微小的振动。
然后,晕染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难怪凌晨那会儿,天色黑沉沉的时候,司念失魂落魄地哭着求助,绝望地说有人打她。
那是她年幼时被人贩子折磨的一段惨痛的回忆。
那一个个撕扯天幕的闪电,一声声骤然而降的雷鸣,便是勾起她噩梦的导火索。
他不经意间,误拨给了她一个电话。
却清楚的听到了,那时的她,正处于惶惶不安,又浑浑噩噩的状态。
她委屈又恐惧的哭声,唤他一声哥哥,哥哥。
那是她最柔软的一面了。
是素日平静的她,沉默的她,乖巧的她,懂事的她,毫无顾忌地宣泄心中恐惧的时候。
她误以为是顾怀安打来的。
哦,不。
并非误以为。
或许,那就是顾怀安打去的吧。
那个时候的她,是在极致的恐惧之下,那种状态下,任何人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传到她心里,都只会变成她最期望出现的声音。
因为她的世界,她的内心深处,只装着一个人。
那个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潜意识里想呼唤,也只需要呼唤的人。
是顾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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