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是被疼醒的,脑门上和肚子里都火辣辣地疼,疼地她眼冒金星,挣扎着爬起来,视觉恢复,她不禁觉得更疼了,这次是脑子疼。
——她不是安全带断裂摔下山崖了吗?
怎么眼前一堆穿着古装的人?这犄角旮旯的山区竟然还有剧组取景?不对不对。
虽然脑子疼地厉害,但鹿野还没傻掉,她目光快速扫视四周一圈,没看到任何疑似摄像机的东西,甚至连车都不见一辆,更重要的是,举目四望,她此时所处的分明是一片开发度极低的平原,而她摔下去的地方,可是连绵数十里的大山深处。
再而且,她摔下去时明明是初夏,可此时四周枯黄的野草,分明昭示了时节已是入秋。
鹿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鹿三娘,你装什么装?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小孩子的吃食你都抢!”一个衣衫脏污容颜却俏丽的少女蹦到鹿野面前,叉着腰指着她骂。
鹿三娘?
我?
抢小孩子吃食?
鹿野被骂地懵逼三连,同时也觉得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瑶儿,算了。”五十来岁的妇人拉住俏丽少女。
“娘,怎么能算了?刚才你没听到吗?她骂你呢!幸好老天长眼,掉下块石头砸到她!咦,哪儿来的石头?”俏丽少女说着说着忽然疑惑。
妇人此时却似是已经想明白什么,眼神悄悄瞟向一旁的少年。
鹿野的目光也随之一起看向了少年。
事实上,刚一醒来,她的目光就被少年吸引了,原因无他——他长得太好了。
虽然衣衫略显脏污凌乱,但他身形挺秀如竹,单只站着,便给人以青松玉竹的秀美之感,更不用说,他还长了张精致绝艳的脸。
眉飞入鬓,眼如秋水,鼻如悬胆,唇红齿白……最妙的是这些本就好看的五官组合后,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好看,是令人一眼记住的好看,是绘画和现代AI技术难以描绘出的美……
鹿野刚一看到他,心里只一个念头:
这弟弟若进娱乐圈,必火。
乃至她刚开始会以为是遇上剧组拍戏,他的脸也是一大原因。
长得这么好看,不出道简直暴殄天物。
但此时再仔细看向他,鹿野便发现了一点不同。
鹿野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向鹿野。
那双属于少年的清澈眼眸,里头却没有一点少年人的天真,反而满是冷漠乃至——杀意?!
鹿野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也算见多识广的她想想此时四周都是人,这少年应该不至于当场暴起杀人吧?于是硬是抗住了这想要杀了她的视线,就这么跟少年对视着。
一直对视了约有五秒钟。
少年恍若无事般移开视线,长长的羽毛般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思绪。
“母亲,您无事吧?”他问向那五十来岁的妇人。
“无事无事,霜知你呢?身上可还有不舒服,不要急着起来,再躺会儿吧?还是想吃点东西?娘给你留了饭,要吃吗?”说着,妇人从怀里掏出两个糠菜团子来。
每人只一个糠菜团子,少年因为生病,团子是直接被妇人拿着的,但此时妇人拿出两个,显然她没有吃自己的那个,而是也留了下来,只为留给生病的儿子。
少年定睛看了看那团子,忽而伸出手,打掉妇人手中的团子。
“娘,这些东西不能吃。”
“霜知!”
“二弟!”
“二哥!”
……
少年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众人,数道声音同时喊出来,分别出自妇人、方才那俏丽的少女,以及另一个始终未出声的温婉女子。
那俏丽少女心疼地捡起糠菜团子,努力擦拭上面沾到的灰尘草屑,“二哥,你怎么把它都打掉了,虽然这东西的确难吃,还一股馊味,但、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吃的东西了啊……不吃的话,是会饿死的……”
少女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掉在脏污的团子上,她忙去揩,却把团子弄地更糟糕了。
“瑶儿。”温婉女子忙揽住少女,“不哭,熬过去,一定会变好的。”
五十余岁的妇人也安慰起少女。
除了围观的旁人,话题正中却又不说话的,只剩下鹿野和少年两人。
听了这么久他们的对话以及相互的称呼,此时的鹿野心里已经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测,她看看抱成一团的那三个女人,再看看一旁抿着唇的少年,嗓子有些干涩地问。
“那个,啥。”
少年看向她,眼神分明无情无绪,鹿野却总觉得自己被刀子凌迟了一般。
鹿野干笑。
“我问一下哈,你总不会——是叫傅霜知吧?”
少年似是被这话问地一愣,随即,他眉眼微微笑开,刹那间仿佛春华初绽,却是绽开在冰天雪地里。
“还记得自己夫君的名字,看来还没傻。”
少年的声音如冰玉,好听是好听的,冷也是真冷的,尤其听在鹿野耳朵里。
自己夫君的名字……
自己夫君的名字……
鹿野耳朵里无限循环着这句话,只觉得自己怕不是还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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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并不是个热爱刷剧的人,但这次组团探险之前,有个剧实在太火,而且争议极大,就把她这个万年不看电视剧的人也吸引去瞧了一眼热闹。
这部剧叫做《沉匣录》,是一部古装悬疑探案剧,由一个埋藏多年的旧匣子而起,接连引出数桩跨越多年的疑似谋杀大案,主人公是聪明热血的大理寺少卿,他发现了疑点,于是不顾旁人反对,抽丝剥茧,追根溯源,一步步终于探寻到了真相。
原来,那许多看似正常的死亡事件,全由一人策划而成,这个人,就叫傅霜知,全剧的真凶,也是最大反派。
十多年前,傅霜知还是名门贵胄的世家公子,但因为政敌陷害,傅家倒台,傅家男丁几乎全被屠戮,女眷和孩子则被流放发配,傅霜知被傅家用免死金牌保下一命,与女眷孩童们一起踏上流放路。
但这并不是他死里逃生的开始,而是他噩梦的开始。
傅家男丁们的死固然对傅霜知打击极大,但那到底是一瞬间,而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姐妹、族人、后辈……一个个相继死于鞭打、饥饿、病痛、凌辱,偏偏只有他还活着。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不是,鲁迅先生没说过)。
于是毫无疑问,傅霜知变坏了,也变态了。
数年后,所有人都以为傅霜知已经死了,可无人知晓,容貌大变的他早已悄悄潜伏回京,蜘蛛一般,一点一点铺下他的复仇之网,将当年设计陷害乃至只是牵扯入当年傅家事件的人,全都罗入网中。
主人公最终查到傅霜知时,已经是他的最后收网时刻。
他看着主人公带着衙役闯进来,不惧不怒,笑着手刃了最后一个哭叫哀求的仇敌,任仇人鲜血溅红他满头白发,摇头嫌恶地说了声:“臭。”
而后,在主人公等人阻拦不及中,他细细擦拭刀刃,狠狠将刀尖刺入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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