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深吸一口气，护甲敲着肘边的小案桌，思虑片刻后道：“皇后入宫有快一个月了，还从未提过要收回宫权的事，上次太后留皇后说话也不知提了这事儿没有，陛下那边儿也没什么话。虽然近来一桩事连着一桩事地出，但本宫倒是看不明白了。”

银辉又递上一盏茶：“娘娘管理宫务这三年多来，从未有过差错，皇后太后也就罢了，关窍还是陛下。陛下虽然很少过问后宫的事，但一贯是心知肚明的，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怕贸然提了交宫权的事，皇后年轻没有经验处理不好，让陛下颜面无光？”

德妃见银辉分析地在理，也赞许地看了银辉一眼：“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没事越来越进益了。不过恐怕这只是其一，至于其二么......”德妃接茶喝了两口，放下茶盏后起身踱步了两圈，突然驻足：“难道说，皇后岁数小，陛下是想让她早日生下嫡子所以这宫权的事才一点儿不心急？”

银辉也道：“陛下的心思谁知道呢？不过娘娘您也还年轻，好好调理着迟早还是会有身孕的。”

德妃黯然地抚一抚小腹，当初一年内接连小产两次，虽然太医都长地同一条舌头说是以后还有机会生育，可白驹过隙间已经八年过去了，纵然她再如何好好调理着，也没有任何消息。而赵昀近几个月来看她的次数不过屈指可数，七月过半，还一次都没有见过赵昀。

从前的她与袁皇后的想法可不一样，吴氏当年生下大皇子赵佑后，袁皇后看不上吴氏低贱的出身，不屑于抚养赵佑。而德妃是有这份心思的，可她那霸道专横的姐姐却不允许，因为我不让你得到的东西，你就没有资格得到。

好容易挨到袁皇后难产去世，太皇太后和赵昀都没有要她抚养赵佑的意思，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歇下了心思。至于公主，她可从来没有兴趣。

杨贵嫔当年怀孕后投靠了德妃，德妃也许诺了她护她平安生产，只是若生了皇子，要交给她抚养，杨贵嫔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答应了。可惜事与愿违，生地是公主。而杨贵嫔见德妃对女儿确实没有半分主意后，也彻底放下心来，一门心思地投靠在德妃身边。

想到杨贵嫔，德妃便低声吩咐银辉：“过两日去杨贵嫔那里探探口风。”

银辉一愣，旋即会意：“娘娘的意思是要借杨贵嫔的手么？”

德妃微微点头，眼中已有肃杀之意：“若本宫动手，也太招摇了些，看看她怎么说罢。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王秋盈的孩子是绝不能留下的。”王昭仪虽然家世不显，但十几年来资历攒下来，加上公主与皇子，也足以位列从一品的四妃了。

与德妃的严阵以待不同，谢昭容倒是不在意地很，一边儿让宫女为她染着指甲，一边儿淡淡道：“王昭仪也快三十了罢？那本宫急什么，凭着本宫的家世与恩宠，本宫来日生下小皇子才是陛下心尖尖儿上的孩子呢。就她和德妃那水火不容的关系，德妃才是坐不住的那个。”

程淑仪也是这么想。从凤仪宫回来后，让人送了礼，就关起门来一边儿逗弄着孩子，一边与陪嫁宫女沉香说着话：“本宫已经有修儿了，只要在陛下那处挑不出错儿来，本宫也迟早也能位列四妃，给修儿挣个好前程。至于别的，”她看着赵修被逗弄地咯咯笑地样子：“让别人操心去就是了。德妃和昭仪斗地你死我活地都不要插手，德妃虽然不是个好相处的，但王昭仪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宁修仪更干脆：“皇后娘娘如何做我们就如何做，其他人也一概不要管。”

陆暄仪自然无从知晓这些人的想法，难得今日的太阳不算大，午睡后歇了片刻，先让人去延福宫知会并将贺礼送到了后，才更衣梳洗，乘坐轿子去往延福宫。

王昭仪得了皇后要来探望的消息，也只小睡了一会儿，极用心地梳妆更衣。陆暄仪一见到王昭仪，就被她高髻上的一套鎏金镶玉参鸾并蒂海棠头面吸引，正是册后大典第二日她赏赐给王昭仪的。

王昭仪的身形是妃嫔中较为丰腴的一个，初初有孕时也不会更显丰满，是以还是穿地一身齐紫色对襟浣花锦彩绣石榴花长裙，整个人显得极为光彩照人。

陆暄仪免去了王昭仪折腰请安的礼数，目光望向王昭仪身边的两位公主。

大公主已满七岁，早上要去景文殿上课，午时回来用午膳。因是公主，课业只有半日，故而午歇之后与王昭仪一同等候皇后。大公主生在二月，乳名暖儿，已长到了王昭仪腰以上，眉眼与王昭仪如出一辙，鼻子嘴巴倒是颇像赵昀。

二公主是冬月里一个雪天生的，尚还未满五周岁，乳名唤作玉尘。小姑娘则明显地更肖似赵昀一些，比姐姐要矮上了半头，也许是生病的缘故，看着倒是比阖宫拜见那一日瘦了些。

皇子公主凡是年满五岁，或是年近五岁都需开蒙，由皇帝任命的大臣们来教导皇子公主的学习。二公主因近来患病，也向景文殿处告了假。而根据大宸后宫里不成文的规定，嫡出公主年满周岁时可得封号，庶出公主则只有在出嫁、去世时才有获得封号的资格。当然大宸立国百年多以来，也不是没有得宠的庶出公主非出嫁、非去世时获得封号的先例，只是寥寥无几罢了。而王昭仪所出的两位公主也并没有封号，甚至还没有大名。

两位公主也依着规矩向陆暄仪请安，陆暄仪一手牵一个，含笑与王昭仪一前一后进了殿内。宫女端上两盏红枣燕窝羹和零嘴来，略说了几句话，玉尘便被乳母先带下去喝药，暖儿与陆暄仪生地很，坐在一旁也很是局促，王昭仪笑着让暖儿将她写的字哪来给皇后看看。

暖儿局促地将昨日写的字给陆暄仪看，两只小手有些紧张地搓一撮。陆暄仪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道：“公主年岁小，这样的字已经难得，”略顿一顿，指着两个字又道：“这一捺再略长一点儿，这边的竖弯钩还要加点儿力度。”

暖儿点点头，抿着嘴笑了，又看了王昭仪一眼。见母亲并没有不满的意思，就放下心来。又说了会话，暖儿的乳母也带她去休息了。

“昭仪姐姐的两个公主真是玉雪可爱。”陆暄仪望着暖儿的背影，笑道。

“皇后娘娘还这么年轻，陛下又时常去陪娘娘，也许明年这个时候就是娘娘的好日子了。”王昭仪满面红光，手掌覆在还未隆起的小腹上，眼里尽是慈爱可亲。

陆暄仪低眸笑了笑：“昭仪姐姐这几日如何，害喜严重么？”

王昭仪道：“托陛下与娘娘洪福，妾这两日并没什么不对劲儿，吃地香睡也也好。”

陆暄仪点点头：“那自然是最好的，说明这孩子体恤母亲，将来也定是不让姐姐操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