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五前脚刚走,钱伯后脚便急急往公子院里去。
前不久才经历高舒燕之死,又与凶手交谈一番,不知从哪里冒出个胡老来,留下一句“莫忘全族之仇”。
已经搅得她心思不宁,夜夜辗转反侧。
如今已是疲于应对刘家父子,碍于这是刺史府,该有的礼数她还是做了。
那日她蒙着双眼射箭,又作了一番“打扮”,未曾瞧得真切,如今这般近,刘青松看得一清二楚。
果真如四弟信中写的:神情无波澜,像死人一般。
却有一点他不能苟同,四弟评价她形容枯瘦,干柴一般,难看至极。
形貌昳丽,清丽不可亵玩,与枯瘦、干柴、难看一众词语毫不相干。
他亦回礼道:“在下刘青松,今日唐突前来拜访,还请萧公子不要介怀。”
“哪里的话。”
萧玉含笑道:“二位是五师兄的父亲与兄长,理应是我该前去迎接二位,礼数不周,望请谅解。”
刘青松与父亲相视一眼,纷纷拧眉。
哪里像是四弟信中所写,无礼又粗鲁。
既如此有礼貌,那就好办了,刘父套起了近乎:“既然是山儿的师妹,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哈哈。”
萧玉饮茶,只笑。
又听他叹道:“我们真是不知道你随你大师兄下山来了,都怪山儿大意,并未来信告知,若早些告知,我们好做准备,邀你入家中做客,好生招待。”
刘青松附和道:“是啊,刺史大人寿宴那日,你做了些‘打扮’,在下还不敢认,待回去一确认,便立马与父亲前来看望。”
不敢认?
她明明当着众人面说起,她与大师兄是同门,刘家父子不可能没听见。
各人心知肚明,她也懒于拆穿。
“伯父与二公子的心意萧某收下了,二位请用茶。”
她抬了抬手,柳儿便将他二人的茶杯续满,过于“热情”,二人话未说得几句,茶水倒是饮得许多。
刘家父子这副神情,想必不是真的来看望她。
她不急,就这般慢斯条理地等着,等着他们装不下去,说出来意。
两父子比五师兄有耐心,却是不多。
没大一会,刘父便先开了话匣子,萧玉暗暗挑了挑眉,果真是一家人。
“听说你的功夫是楚家公子教的?”
萧玉点头:“正是。”
“自古都是师父教徒弟,哪有师兄教的道理,想是你二人关系甚好。”
她答:“师兄与我,如兄如父。”
如此回答,深得刘家父子心。
“没错没错,同门之间,应当互相帮助互相照料才是好,山儿是个直肠子,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但是啊,他没有什么恶意,你别放在心中。”
来意终于暴露了。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二人,与方才的神情不同,此处颇为认真了起来。
她回:“伯父言重了,我并非记仇之人。”
刘家父子并非听不出言外之意,却都装作不知,死皮赖脸地继续套近乎。
“少年好心胸!”
“就该是这般不计较,哈哈,好好好。”
“我就说,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你们同门多年,情谊定是极深切的。”
她仍是笑,不回。
这二人的心思,有如司马昭之心,尽人皆知。
也难怪五师兄会做出那番下跪的举动,今日见着他父亲与兄长,皆如他一般厚脸皮。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见状,刘青松愈发看不透她心中在想些什么,说话时看似真诚,实则瞧不出几分真几分假。
他并非看相之人,也没有更多时间揣测她心中所想。
便径直道出来意:“实不相瞒,我们父子二人今日前来,是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
萧玉了然,神情疏淡。
想是寿宴那日不得楚老头赏识,又不得近师兄身,遂,只好退而求其次,将主意打到她这里来了。
只是她一向这副神情,叫他二人判不出喜怒来。
“伯父,二公子,不必多虑,此处是我的小院,并无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她一番“宽慰”,并吩咐柳儿先退下去。
刘青松瞧不出异样,但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思来想去怎的就是想不明白。
兴许,真的是他多虑了。
四弟这位小师妹,果真就是这般,不记仇呢。
他便就放下了戒心,与她吐露难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多亏了刺史大人,我才能在衙门谋得一份差事,勉强糊口,只是我四弟他……”
“五师兄?”
“是啊。”刘父接过话茬,一脸愁容:“眼看山儿也该是下山成家立业的时候,若是他归来后一事无成……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能力,无法为他谋得一个好前程。”
“爹。”
刘青松安慰自家老爹:“您生我们养我什么已是不易,如今该是您和母亲颐养天年的时候,孩儿们哪敢央求太多。”
“哎,松儿啊……”
两父子你来我往地表演双簧,说到动情处还抹起了眼泪,萧玉就这般瞧着,当是看了一场好戏。
一番哭诉后,刘父对萧玉道:“萧公子,那日我见你为你大师兄挺身而出,着实义气,令我这个老人家十分钦佩。”
“伯父谬赞。”她平平回道。
刘青松眼露精光,趁机凑近了说:“我就知道萧公子是十分讲义气之人,四弟与你也是同门,可否看在他是你师兄的份上,在楚公子面前说说情?”
虽未直说,却也只蒙了一层薄纱,一捅即破。
萧玉倒也直接,便如他愿地问道:“二公子的意思是,让楚家为五师兄谋一份好差事?”
啪。
刘父一拍大腿。
“正是,正是啊!”
刘青松暗松了一口气,赞道:“萧公子果真聪慧,一点就通,一点就通。”
萧玉笑了笑,却是一脸为难。
刘父瞧见了,心瞬间被吊了起来,难不成,她是不愿意?
两父子你瞅我,我瞅你,眼神交汇许久,愣是猜不到眼前这个少年人在想什么。
刘父性子急,便问了:“可是,有难言之隐?”
萧玉摇了摇头。
那就是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