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有风呼啸刮过。
贺宴忱神色微微一怔,像是要掩饰什么般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声色冷冽:“公主这话从何说起?”
“你怎知我碰艾草起疹?”上官烟凛声问。
贺宴忱默了片刻,才平视前方道:“贺某房间里有本手记,上面记载着公主的种种喜好与特质。”
那是失忆前的贺宴忱记的,足以见当时他对她用心至此。
上官烟愣住了。
半响,她不可思议地抬眸,声音颤抖。
“所以……你已经知晓自己曾经有多爱我,可你还是选择苏茹儿……是吗?”
贺宴忱不言。
便算是默认了。
上官烟眼底希冀的光一瞬暗了下来。
贺宴忱心便一缩,他强行移开目光,冷冷道:“即便这样了,公主还是要继续留我在辽北吗?”
上官烟浑身一颤:“你想如何?”
贺宴忱闭了眼,向她双手抱拳拱手请求。
“贺某恳请公主网开一面,让我与妻子回中原!”
锥心之痛中,上官烟攥紧手:“……三月之期未到,你还不能走。”
说完,她迅速转身离开,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身后的贺宴忱神情冷凛,许久未动。
之后几日。
上官烟几乎是在躲着贺宴忱走。
直到这日,苏茹儿找上门来求见。
上官烟沉思许久,还是应允了。
苏茹儿一进门,便又是下跪请罪:“听说夫君因为我顶撞了公主,我特意过来替夫君向您赔不是。”
上官烟看着她那怯弱神情,一阵厌烦便上涌。
她没叫苏茹儿起身。
就这么冷冷俯视着苏茹儿,直看得苏茹儿浑身开始僵直。
上官烟才淡淡道:“既然你主动提了,那便说说吧,为什么要说谎?又为什么要装病?”8
苏茹儿浑身颤抖起来。
上官烟冷冷一挑眉,正要再说什么。
就见苏茹儿竟倏地磕起了头!
她边磕,边凄声哭道:“上官公主,茹儿求您,将夫君还给我好不好?”
“您是辽北王储,要什么有什么,可我一介孤女,除了夫君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您明知夫君留在你身边有多么痛苦,求您了!求您了!您要真的爱他,就放我们走吧……”
苏茹儿如同陷入疯魔般的架势让上官烟都愣住了。
她俯视着脚边的苏茹儿,问:“可若他以后恢复了记忆呢?”
“不会的!”苏茹儿猛然抬头,流着泪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永远都不会记起来的!”
这一眼,上官烟蓦然背脊发凉,一个猜想窜入她天灵盖。
她倏然起身,咬牙质问:“他的失忆是不是和你有关?!”
苏茹儿来不及遮掩,神色便是一慌。
上官烟立即抽出弯刀架在她脖颈上。
刀锋逼人,苏茹儿吓得几乎语无伦次:“救下夫君时,他、他伤势太重,我便在他药里加了忘、忘忧草!”
忘忧草疗伤效果强大,却被列为禁药,只因它的副作用就是会让人彻底忘却前尘!
上官烟脑中一片空白。
她从未料到,贺宴忱失忆的真相竟是如此!
她僵硬收回弯刀,看着哭得发抖的苏茹儿,心底一片麻木的刺痛。
就在这时。
贺宴忱从门外闯进,见此情景目眦欲裂,当即便冲了进来。
“公主!内子刚病愈,又怎么得罪了您?若您要杀她,便请先处决在下!”
他护在苏茹儿的面前,以敌对的姿势看着上官烟。
上官烟的心早已痛到麻木,眼眶通红。
“贺宴忱,苏茹儿刚刚说,你的失忆是她造成的,这事你知道吗?”
苏茹儿回过神来,恐慌地拉住贺宴忱的衣角,哀泣着辩驳:“不是的,夫君,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
贺宴忱倏然出了声,握住苏茹儿的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抬眸看向上官烟,语气漠然:“我知道我失忆是茹儿用药过度失手造成的,但是我不在乎!”
“……什么?”
上官烟彻底怔住。
贺宴忱神情冷彻:“我也知道我跟你之间有过一段很美好的记忆,或许当初在辽北的我的确很爱你,从那些手记上记载的点点滴滴都能看出来。”
“然而那段记忆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对它毫无实感,我就算看了那些手记,也并不想记起来。”
“如今的我确定,我根本就不爱你,所以我不在乎!”
他说的每ℨ一个字都像是化做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刺入上官烟的心脏。
直刺到她的心彻底血肉模糊。
眼前一片模糊,她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万一呢?等将来有一天,你突然记起过往后悔了呢?”
“贺某绝不后悔!”贺宴忱坚定万分。
这一刻。
上官烟终于死心。
她终于明白,她的爱人死在了那悬崖底,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风从门口刮进来,掀乱她的发丝,也冻结她心口最后一丝暖意。
在这凛冽的寒意中,上官烟绝望地闭了闭眼。
眼泪划过她苍白脸庞,倏然滴落在地。
“好,贺宴忱,你记住,今日是你亲口说的绝不后悔!”
“日后你若是要再回头,我也绝不会原谅你!”
看着那滴泪,贺宴忱浑身一怔,心口猛然抽痛起来。
但随着苏茹儿一句:“夫君……”
他还是冷声吐出:“好!”
得到答复,上官烟立即取笔落字。
旋即,她将墨迹未干的信纸扔向贺宴忱,神色冷凛。
“你要的自由,我给你,明日你便和你的妻子回中原去!”
那纸轻飘飘落下,掉在贺宴忱的脚边。
最上方赫然只有两个字——
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