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进宫吗?你愣着干嘛?”许以默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哦、哦,对对对。”琴娘如梦初醒,急忙跟上许以默的脚步:“夫人,你不换身衣服吗?”
“昨天我带来的那些箱子,你看到了吗?”许以默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问。
琴娘不明所以:“看到了,那不是夫人的嫁妆吗?”
“是啊,可它们不翼而飞了!嫁妆都没了,我哪里有衣服换?”许以默摊手,她是真没银子买衣服,卷边就卷边吧。
说完,大步朝前走去,留下一脸懵的琴娘。
“不好意思,起晚了!”许以默看着门口等自己的人,急忙上前道。
“无妨。”悦耳的嗓音响起,引得许以默朝慕远书看去。
可能是昨晚的药起了作用,慕远书的脸色并没有昨日那么差。
察觉到许以默的目光,慕远书微微侧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许以默连连摆手,同时在心里唾弃自己见到美男就走不动道的习惯。
“你就穿这个进宫?!”替慕远书取大氅回来的南枝,看到如此穿着的许以默,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待许以默回答,赶来的琴娘回道:“夫人说她的嫁妆被人偷了,所以没衣服换。”
这是她刚刚才想明白的,正要和许以默分享,一回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她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两人上车前赶到。
听到琴娘的称呼,南枝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不是夫人!”
她家将军的妻子,应该是个温婉端庄的千金小姐。绝不是眼前这个衣着破烂、瘦弱干瘪的女子!
许以默:“......”
衣服卷边了就是破烂?
“南枝,不得无......”慕远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许以默打断了:
“怎么,嫌我配不上你家将军?”许以默轻笑一声,朝着南枝走了两步:“放心,姐底子在,等营养跟上了和你家将军就般配了!”
说完,她直接走过南枝,朝马车走去。和南枝擦肩而过时,她将刚才随手摘的花朵迅速别在南枝的发间,然后调戏道:
“花挺衬你的,就送给你了,不用谢哦!”
然后在南枝反应之前,迅速爬上马车。
果不其然,刚放下车帘,她就听到南枝气急败坏的低吼:“谁要谢你啊!”
见状,慕远书失笑,在司南的搀扶下也进了马车。
剩下南枝看着手里的樱花,微微出神。
马车内,许以默侧着身体,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微微弯曲,葱白的手指挑开帘子,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
和她的随意相比,慕远书的坐姿就显得正经多了。
余光撇过坐得整整齐齐的人,许以默突然道:“许以默,我叫许以默。”
听到这话,慕远书微微一笑:“慕远书,我叫慕远书。”
“哈哈哈。”
慕远书的回答像是戳中了许以默的笑点一样,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良久,她擦干眼角笑出的泪花,低声道:“皇榜不是我揭的,我并无羞辱你之意。”
“我知道。”慕远书也配合着压低声音:“人活着,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像他,像陆行舟。
话音落下,马车陷入了沉默。
许以默不想说话,是因为在两人均为鱼肉的情况下,她拍着胸脯安慰说能治好慕远书,显得太假,也太虚伪。
而慕远书则是不想将自己这半年的狼狈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倾诉。
毕竟,他们只是挂名夫妻,被一纸婚书,强行绑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罢了。
一时间,只能听到车轮压过青石板的声音。
将军府与皇宫离得并不远,不过片刻,马车便停了下来。
“将军,到宫门了。”
皇宫禁地,无召不得驾马穿行。
当然也有例外,但两人显然不是例外。
司南扶着慕远书,许以默跟在两人身后,朝金碧辉煌的大门走去。
“皇后有令,除了慕将军和将军夫人外,其他人不得入宫!”
见状,许以默上前两步,站在慕远书身旁,很自然地接过司南的角色:“那我扶你。”
被微凉的指尖握住手腕,慕远书有一瞬的抵触。
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克制住将许以默的手甩出去的冲动。
“有劳。”
许以默像是没看到慕远书的嫌弃一样,扶着人就往里走。
开玩笑,让她看着自己的男神伸出手摸索着前进,不如让她被嫌弃!
宫墙内,站着一个小太监,看见两人,急忙上前:“慕将军,慕夫人,这边请。”
说完,也不管两人跟不跟得上,大步朝前走去。
许以默扶着慕远书,也不管带路的太监,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
不像是来赴约的,反而像是来踏青的。
小太监朝前走了好远,见两人没跟上,暗暗骂了句“晦气”,又放慢脚步配合两人。
边走还边阴阳两人,并时不时催促。
但许以默充耳不闻,甚至还有心情给慕远书描述春意满园的样子。
慕远书不时回应,倒真有几分踏青的味道。
好不容易到了栖凤殿的门口,小太监见两人也没有打赏的打算,便丢下句“到了”,就飞快离开了。
许以默搀扶着慕远书,慢慢朝殿内走去。
不出所料,被另一个太监拦在了殿外。
“慕将军和慕夫人来了?皇后娘娘都等两位很久了。”太监阴阳怪气道,眼光落在两人身上,又是一阵鄙夷。
“所以你是要把我们拦在殿外,让皇后娘娘继续等吗?”许以默真诚发问,她当然看得到太监手指比划的动作。
但她刚斥了巨资给慕远书换药,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既没心也没力,就装瞎吧。
太监没想到许以默这般没有眼力见,恨恨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慕将军是个瞎子,娶的媳妇也是个睁眼瞎。”
尖锐的嗓音刺得许以默耳膜生疼,她反唇相讥:“果然不是太监不捏声,这人是太监啊,声音也不男不女了。”
比嘴上功夫,她可没有输过!
“你!”太监气急,指着许以默就要教训。
“怎么,你还想打我?没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我再睁眼瞎,也是皇上正儿八经赐婚给慕将军的,你一个下人也敢朝将、军、夫、人、动手?!”
狐假虎威的姿态,气势不要太足。
见太监还想说什么,许以默直接打断:“别墨迹了,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说完,她一脚踢开太监,扶着慕远书朝殿内走去。
什么玩意儿,也敢朝她耀武扬威?
“是我连累你了。”慕远书低声道:“要是之前......宫里多攀炎附势之辈,你别往心里去。”
未尽之言两人都知道。
许以默不在意地说:“没事,他们抗揍就行。”
慕远书:“......”
两人朝前走了一会儿,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
“娘娘这身衣裳,涂这个颜色的指甲最好看啦!”宋云恬的声音传来,许以默微微挑眉。
“慕将军,表姐,你们来啦?!”
宋云恬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将殿内众人的目光吸引到门口站着的两人身上。
许以默跟在慕远书身旁,朝众人行礼。
但跪下时她故意慢半拍,膝盖还未着地,就被蒋凤喊起来了。
“远书来了?今日是家宴,别拘束。”
蒋凤是慕远书的姑母,慕远书父母双亡,她作为唯一的长辈,在两人成婚第二日唤两人进宫,倒也说得过去。
“这就是新妇?”蒋凤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许以默,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怎这般寒酸?”
不说头上没有几样像样的首饰,甚至连衣服都洗得卷边了!
不待许以默开口,宋云恬就抢过话ʝʂɠ头道:“表姐出嫁那日,娘亲给她准备了几箱衣服和首饰。但表姐嫌弃不好看,生生逼着母亲换成银子。”
“要是知道表姐在将军府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云恬说什么都要阻止母亲的。”
听到这话,蒋凤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面色不虞地看向许以默:“真有此事?”
她说这话并不是有多看重慕远书,不过是借机立立长辈的威风罢了。
一时间,殿内众人鄙夷、嘲讽的目光都投到许以默身上。
见过眼皮子浅的,倒没见过眼皮子这么浅的。
闻言,许以默不慌不忙地朝蒋凤行了半礼:“娘娘明察,昨日以默出嫁,宋府的确准备了十几箱嫁妆,但里面全是......”
“唉,以默想着,慕将军再落魄,总不至于需要以默一个新妇带着十几箱石块去修院子吧?就恳请宋夫人换成银子,也好给我家将军买些药。”
“没想到,谣言竟然传成这样了。”许以默叹了口气,随后转向宋云恬:
“宋小姐,你可不能偏听偏信啊。毕竟,你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如此信谣传谣,以后如何做到公平公正?”
言辞恳切,像是真的在为宋云恬考虑一般。
“你......”
宋云恬涨红了脸,指着许以默的手指微微颤抖:“你胡说,娘亲怎么会骗我?!”
她明显不信,宋府家大业大,不至于拿石块糊弄人。
闻言,许以默耸耸肩膀:“我说的是事实,不信你可以回去找找留在府里的那十几个箱子。才一天,宋府应该没扔掉,里面还装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呢。”
“够了!”蒋凤喝止住许以默的话,同时拍了拍宋云恬的手:“即便如此,但你可知,光衣着不整一点,本宫就可以定你个蔑视皇家的罪名吗?!”
如此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饶是慕远书都扛不住。
许以默轻轻戳了戳慕远书,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即跪坐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以默不敢,实在是......”
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让蒋凤心头的火更甚:“实在是什么?说!”
“以默带去将军府的十几箱银子被人偷了!”许以默仿佛豁出去一般,嚷道:“昨日以默刚进府,将军就晕倒了,府里顿时一片慌乱。”
“以默作为新妇,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跟在丫鬟的身后忙前忙后。等晚上,再去将嫁妆归库时,发现箱子全不见了!连带着将军府值钱的东西都丢了不少!”
“以默也知道穿得寒酸,会冒犯到娘娘。但今日宫里的口谕来的急,街上像样的成衣铺子又贵。不怕诸位笑话,将军府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